“观南?”季熠的声音很快由远及近地出现在谢观南的跟前,他步履匆匆,脸上满是忧色,看到了书案上坐着的人后,才想起来拿火折子去点亮一旁的灯,“怎么好好的翻窗子进来?”
屋里有了光亮,谢观南才好好打量了一番几个时辰不见的季熠。还行,手脚都在,没有缺少什么,少吃一顿饭饿不坏这位殿下,他只怕是这人的魂儿此刻丢在了别处,但还能过来关心他,那就应该无妨。
“我以为齐王殿下不打算吃饭大概也不愿意见人,所以干脆直接走个捷径。”谢观南往前探了探身要从案上下去,季熠却已经习惯性伸出双手把他环在了怀中,谢观南下不去书案,只好把双手抬高了笑道,“我刚到家,还没换衣裳。”
季熠平时是最讲究这些的,但是今日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他不管不顾地就这么抱着对方,倒是也没有更进一步的亲密动作,只是牢牢把谢观南控制在自己双臂能圈住的这点范围内,动作有些霸道,但用的力道却不蛮横。谢观南坐在案上的高度刚好能将季熠的脸捧在自己胸口,他摸了摸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孔,突然觉得有些后悔,好像今日他不该真的放季熠一个人在这里,因为这会儿的季熠看起来就像是个被人丢弃了很久的孩子。
两人就这么贴在一起抱了一会儿,谢观南没有再出声,倒是季熠先撒开了手,他退开一步,把书案上的人搀下来,一起走到了边上的局脚榻旁,那只紫檀木盒还和早晨一样完好无损地放在榻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季熠又燃了支蜡烛,把屋内其他灯都点亮才坐回榻上。
灯火通明,谢观南四下看了看,书房里一切如常,没有缺少什么,但似乎也没有多出什么新的东西,难道季熠没琢磨出打开这个机关盒的方法,所以只是在房内枯坐了一整天?
“盒子我打开了。”谢观南眼珠子转一转,季熠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直接给了他答案,“这个盒子其实是我阿娘的东西,虽然二郎对机关术一直很有兴趣,但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他不能跟着天下最好的机关师学习。”
“最好的机关师难道是……”其实谢观南差不多已经猜到了。
“是老师。”季熠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嗓子干哑,从矮桌上拿过了早已凉透的茶水胡乱灌下,“我跟你说过的,会打仗是他最不值一提的才能。这盒子是他送给我阿娘的,普天之下知道如何打开盒子的只有我阿娘、阿爷、老师本人和我。”
谢观南点点头,即墨锦既然也熟谙机关术,大抵看到这盒子时也就明白了里面的东西并不是给他的,不过他没有扣下东西、或用暴力拆开,还让谢群千里迢迢送来,这份体面还是值得颂扬的。
“所以……四、五个时辰是不是还不够?”谢观南的语调极尽温柔,他无意催促季熠向他说明盒子里的东西是什么,因为这是很私人的事,季熠有权自己决定是要一个人保留这个小秘密,或是与什么人分享,“就算不够,你也应该恢复到正常的生活中来,毕竟你之后还要赶着出门。”
季熠迅速抬头看了谢观南一眼:“你知道?”
谢观南当然知道,季熠昨晚回来带的随从虽然不多,但马却不少,今早他出门前去马厩看了一眼,多出来的无一例外都是军马,而季熠昨晚带回来的行囊也依旧放在跟回来的马车里、并没有整理出来,这一切的一切都表明,他在庄子上待不久,随时准备着要再出门。
“如果盒子里的东西会左右你的情绪,不管它是什么,我都建议你能暂时把它放下,安心处理好你之后要做的事。”谢观南又瞥了那盒子一眼,谢群既然说这是先帝遗物,那必然是从先帝日常起居之处找到的,可季熠又说这本是先皇后的东西,那看来里面所存之物,多半不会是攸关国事的,否则先帝也不会选用如此明确带着私人、或者说家庭色彩的物件,“两仪殿上,他是九五至尊,可龙椅之外,他总归也是一个父亲。”
季熠的眉头耸动了一下,眼神也同时闪烁了一瞬,但接话之快说明他一点也不纠结是否要与谢观南分享这个盒子里的东西:“四、五个时辰确实不够,因为那盒子里,装着我的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