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听说亲家来了,赶紧到客厅,两个亲家抱拳施礼,分宾主坐下。曹姜氏就站在他爹身边。
姜三爷问亲家,听说你家小儿媳在曹家山上种药材,这事你知道吗?
姜三爷这句没头没脑的问话,使老爷子愣怔了一下,待听完姜三爷说清楚事情的原委以后,老爷子也是一脸茫然。他知道林月在曹家山发现了鸡血藤,还在曹家山发现了很多可以卖钱的药材和叫什么蛤蚧之类的东西,林月靠卖药材卖蛤蚧赚了钱,但没听说她在曹家山种药材。开发曹家山,在山上种药材,这不是一件小事,不说那么大一座山,种药材不是一点点银子就能搞定的,既然卖药材卖蛤蚧赚了银子,就应该将赚的银子用来补贴家用,或者从长远利益考虑,买些土地也是很好的,林月赚了钱却要在山上种药材,确实是想钱想疯了,也被钱烧疯了!
无论是曹家还是姜家,世世代代都没人种过药材,他们脑子里装着的药材都是在野外自生自灭的,哪里需要人去种,种药材就是糟蹋土地,惹人笑话,给曹家丢脸,这事无论站在什么角度都要阻止,必得阻止!
老爷子让叶儿去把林月叫来。
林月来了,见过公公,叫一声爹,见屋里还坐着一个老者,曹姜氏站在老者身边,一脸鄙夷的看着林月。老爷子指指老者说,这是你大嫂的爹。林月赶紧向老者福了福礼,问候一声,姜老爷好!
姜三爷第一次见到林月,见林月长相秀气,身材苗条,一双小脚,脸上透着一般女子没有的一种灵气,除此之外,这林月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姜三爷面对一个冲喜而嫁的女人是不必客气的,再说,这个女人的行为已经被世人嘲笑,他没有必要向被嘲笑的女人回礼,姜三爷就撇撇林月,没有吭声。
虽然姜三爷不给林月回礼,但老爷子对林月是感激的,林月冲喜嫁到曹家,使曹家文病体痊愈,分家后,卖曹家山的药材成为传奇,赚了一大堆银子,特别是林月不怕脏不怕臭,治好了老爷子的腿疾,林月的孝心使老爷子内心很感动,甚至认为林月就像曹家应该供着的菩萨。现在林月站在老爷子面前,“菩萨”站着,自己坐着,老爷子就于心不忍,指指旁边的凳子,对林月说,你坐下说话。
林月一双小脚,站久了,脚会痛,所以赶紧在旁边凳子上坐下来。姜三爷心里大骇,这不是乱了纲法吗?儿媳妇见公公,怎么能坐着和公公说话,这是大逆不道呀!他瞪大眼睛看着亲家,以前这个住在城里的亲家比他这个农村的地主还讲礼仪,今天怎么乱套了呢?更令他气恼的是,老爷子只叫林月坐下,没让他的女儿坐下,这不是当着女儿的面打他这个当爹的脸吗?难道平日老爷子对待两个儿媳妇就是这种态度?
姜三爷不由得看看站着的女儿,曹姜氏也正在看着姜三爷,父女俩对了一下眼神,曹姜氏的眼神就像在对爹说,我说嘛,曹家老爷子对两个儿媳妇的态度就没有一碗水端平!
姜三爷拉下脸来,老爷子这才醒悟过来,犹豫了一下,指指姜三爷身边的一个凳子,对曹姜氏说,你也坐下吧。
虽然老爷子让曹姜氏也坐下来了,但姜三爷心里就憋着一股怨气,女儿在曹家的地位确实不如林月。
老爷子问林月,听说你在曹家山上种药材还修路?林月坦然的笑笑,说是的,爹。姜三爷以为林月会百般狡辩不承认,他已经想好了驳斥她的各种话,只要林月矢口否认,他就立马将他看到的,听到的和盘托出,他要将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女人批得体无完肤。没想到林月不仅不狡辩,而且回答得如此爽快,令姜三爷心里一愣。
老爷子又问,你怎么想到要在曹家山种药材呢?林月说,曹家山的土质薄,石头多,生地种不了粮食....。刚说到这里,曹姜氏就抢白几句,哪块地不是生地种成熟地的?她认为林月的这个理由不是理由。林月笑笑,并没有搭理曹姜氏,她只回答老爷子的提问,没兴趣和大嫂论理。
老爷子点点头说,是呀,你大嫂说得对,地都是通过多年的种植才成为熟地的,培植土地要有耐心。曹姜氏见公公同意她的插话,脸上就显出得意的神情。
林月说,在山上种粮食不仅要投入很多劳力肥料种子,收成肯定不好,会亏本,万一下暴雨,还会发生泥石流之类的灾害,但如果种药材,药材对固沙固土固石头都有好处,再说,种药材的价值比种粮食高很多,风险也小很多,所以,种药材比较合算。
什么叫亏本?什么叫泥石流?什么叫价值?两个老爷子和曹姜氏都没听懂,但整个意思他们听懂了,就是说种药材比种粮食合算。
姜三爷对林月说的话并不认可,他像打机关枪似的,发出连珠炮般的质问,有地不种粮食是不是糟蹋土地?糟蹋土地是不是会得罪地神?得罪了地神会不会受到惩罚?既然药材可以种,还要采药的人有什么用?你种的东西有谁会认可是药材?有谁愿意买?....,姜三爷的质问太多,林月如果一一解答,应该办一次种植药材的专题讲座才行。不过,糟蹋土地会得罪地神,这话她倒是第一次听说。
老爷子见姜三爷对林月说话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为了缓和一下气氛,就说从来没人吃过靠人工种出来的药材,你种的药材没人买怎么办?如果种粮食,不管粮食产量多少,终归是人人都要吃的,没有风险。他看看林月,小心的劝她,你是个聪明人,现在改种粮食还来得及。
姜三爷心里很纳闷,老爷子对一个儿媳妇说话,哪里需要这么小心翼翼的?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姜家,他会把这种儿媳妇打得满地找牙。
林月恭敬回答老爷子的话,人工种植的药材其药效与野生的药材是一样的,有的药材甚至比野生的药材药性还高,只要是药材,种了就应该不愁销路....。林月话还没说完,姜三爷就大声反驳,说哪个傻子才会要你种的药材!姜三爷很激动,不仅仅是因为林月的乱作为,更因为亲家对林月宠溺的态度,他实在看不顺眼,哪有儿媳妇在家里是这个样子的,自己的女儿与这样的妯娌住在一个院里,怎么相处?以后岂不会被林月踩在脚下,他必得呵斥林月这种行为,必得表明自己对亲家的不满!
姜三爷呵斥声刚停,大门外就走进来两个人,大家一看,顿觉诧异,来的人是仓西县袁记药材行的老板袁锦和袁老板的账房先生。仓西县没人不认识显赫的袁老板,就连从来不卖药材的姜三爷,也是对袁老板的尊姓大名如雷贯耳的。俗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袁锦不仅是仓西县药材行的状元,他的药材生意几乎垄断着整个南北行省的业务,是南北行省药材行的状元!
只见袁锦站在院里四下看看,见大院正房里坐着几个人,就径直来到正房。
老爷子看见袁老板来了,吃惊不小,袁老板无论是社会地位还是经济实力,都不是老爷子敢与他平起平坐的。人分三六九等,木分松柏杨柳,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一般都是低层的人拜访高层的人,很少有高层的人主动到低层人家去的,今天袁老板放低自己的身份,主动到了曹老爷子家,对曹老爷子来说,不仅感到惊异,而且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赶紧站起身来,向袁老板深深作个揖,袁老板回礼,看见林月坐在凳子上,他就长长舒了一口气,又向林月一揖。
所有人都站起身来,对袁老板施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