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只式神　　　　因为受了一目连的嘱托，大天狗平日里虽然看着冷淡，对清水雀和沢田纲吉也算是颇为照顾。　　　　按照大天狗的解释，因为这一带算是一目连的地盘，一目连是掌管风的神明，他的力量也是来自于风，严格来说在他的领域中，他不能随心所欲地施展自己的力量，所以无法带着他们御风而行，他所做的，也只是帮着她照看沢田纲吉罢了。　　　　“人类，照着你的速度，要在两个月之内赶到目的地，还是有些吃力的。”大天狗皱着眉，看着脸上被泥灰划拉的一条黑一条白的少女。　　　　在相处的这三天里已经熟悉了对方的讲话方式的清水雀并没有生气，只是默默地加快了脚步。　　　　她的身体在之前因为沢田纲吉的训练，算是变强壮了不少，但是野外的长途跋涉还是有些吃力了。　　　　而比起一脸狼狈的她来说，另一边的大天狗背后的翅膀微微震动，让他的双脚保持在距离地面十厘米左右的样子，已经赶了三天的路了，他脚上的木屐都没怎么沾灰，整个人依旧是那样干净而整洁。　　　　“啧……”大天狗有些不明白这个人类的倔强，明明弱小的他用一根手指就能够捏死，但是却有勇气在他面前用沉默来做抗争。　　　　也就只有一目连那家伙会喜欢人类这种弱小的生物了。　　　　他抬头看了看已经逐渐暗下来的天空，再看看那个已经沉默着越过他去，一个人独自往前走的少女，心中不满的情绪如同火苗一般窜了窜。　　　　——这副身体，如果再坚持赶路的话，估计会承受不住吧……要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尚且不论，一目连肯定要说上他两句，毕竟他真的很少拜托他去做什么……　　　　“今晚就在这儿休息。”翅膀微动，大天狗赶上前面少女的步伐，伸出一只手，下一秒就有一阵猛烈的狂风夹杂着数根羽毛席卷而来，只是一瞬，就在那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中间开辟了小小的一片空地。　　　　在心中暗暗轻啧一声，照着原本他的实力，这个术一下去，本可以开辟出少说十几平米的空间，但是现在看看，顶天了也就四四方方的五六平米的模样。　　　　只能再忍忍，等翻过这座山，出了一目连的管辖地就能恢复原本的力量了。　　　　三个人中，沢田纲吉在昏睡状态，而清水雀和大天狗两人，自然是以大天狗的意见为主。见到对方下了决定，她也只有乖乖顺从的份，而且，即便她再心急地想要赶路，但是她的身体也吃不消了。　　　　从善如流地在地上坐了下来，然后从身后背着的小包袱里掏出了干粮，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而大天狗则坐在一边，靠着树干闭目养神，两人中间躺着的是昏睡的沢田纲吉。　　　　周围静的可怕，只有树叶被风吹过莎莎的响动，以及她小声咀嚼的声音。　　　　这几天没日没夜的赶路早就已经透支了她的身体，一旦停下来了，就感觉那些被强压下去的疲劳感顿时一股脑儿地袭来，明明牙齿还在下意识地咬合着，但是这种机械的动作更加深了她的睡意。　　　　就连脚底传来的阵阵刺痛也不能抵挡她的困倦了。　　　　意识一点点的沉寂了下去，然后清水雀难得地做起了梦。　　　　她身处在一个偌大的和室中，自己的面前摆放着一张长长的案几，上面堆满了纸质卷轴。　　　　明明是特别古诗的卷轴，但是梦中的她却一点儿都不不显得有什么不习惯的，十分熟练地一个个打开，一点点地看着，然后手握一支毛笔偶尔在上面写些什么东西。　　　　等到那些卷轴差不多看完了一半的时候，门外有人敲门，她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之后，听到了有人进入这间房间的声音。　　　　她是想要抬头去看看来人是谁的，但是她却发现自己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以后有条不紊地批改着手中的卷轴，眼角的余光看到一双带着黑色手套的好看的手，端着茶和点心放在了她的案几旁。　　　　那双手即便戴着手套，但也能看出骨节分明，是属于男人的一双手。　　　　而旁边那个人似乎在她耳边说了什么，但那人的字句却被刻意模糊了，让她无法听清。　　　　“她”点了点头，表明自己知道了之后，那人就出门去了。　　　　整个过程她都没有见到来人的脸。　　　　似乎是觉得坐久了，而看了这么多的卷轴，也是觉得有些累了，她打算在案几上趴一会儿，休息休息，而意识到了这里又重新归于混沌。　　　　日升日落是自然规则，把清水雀真正从睡梦中唤醒的是树丛间清脆的鸟鸣声，还有早晨的森林中略低的气温。　　　　即便是醒来了，但是梦中的那一切却依然记得清清楚楚，那双戴着手套的手，让她莫名的有些熟悉，但是仔细想想却又记不起来，只能放弃。　　　　她眨了眨有些迷蒙的眼睛，靠着树杆睡的姿势其实并不舒服，但是昨夜的她实在太累了，等她再度有知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即便她再小心翼翼地挪动自己的四肢，也抵挡不了从骨子里泛出来的酸痛。　　　　“嘶——”　　　　只是微微抬手，她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刚从林中探路回来的大天狗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从遇见起就一直严肃着一张脸的人类少女，她的脸上终于有了难得的丰富表情。　　　　轻啧一声，眼光毒辣的他自然能够看出来少女的这副身体已经根本不能再赶路了。　　　　要不是一目连的拜托，让他这种大妖怪纡尊降贵去帮助一个弱小的人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不过已他现在的妖力来说，长时间的维持悬浮术来搬运沢田纲吉已经是极限了，如果他不想被拖累行程的话，就只能……　　　　脑海中出现的唯一方案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人类。”青年略低的声线在清水雀耳边响起，“过来。”　　　　还在和全身酸痛做抗争的清水雀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又在旁边看了多久，这会儿他的突然出声显然吓到了她。　　　　少女瘦削的肩膀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但看过来的那张脸已经卸去了刚才整张脸都皱了起来的表情，换上平日里他最常见的那副严肃面孔。　　　　而清水雀的拖沓显然让大妖怪很不满。　　　　还没等她迈开脚步，青年就已经在翅膀微动间到达了她的面前，然后极其顺手的用一只手穿过她的膝盖，让她整个人坐在他的手臂上，将她抱了起来。　　　　“…………？？？？？”这不是大人抱娃娃的姿态吗？　　　　清水雀黑色的眼瞳里流露出的不自然被青年轻易捕捉到。　　　　“有什么不对的吗？”强大的妖怪有些疑惑，他之前路过人类的村子的时候，看到那些年轻的妇人都是这么抱人的，难道是他的理解有误？　　　　“………不。”一想到对方这也是为了帮助她，清水雀就觉得自己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来。　　　　而她的重量对于大天狗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一行人的行进速度比前两天都要快上不少。　　　　而端端正正坐在青年的手臂上的清水雀也就因此拥有了最高最好的视线，她一低头就看到了青年毛茸茸的发顶。　　　　他们这一行人极度惹眼，一个诡异地悬浮在半空中的昏睡青年，再加上一脸冷漠的青年和抱娃儿似的抱着的面无表情的少女，清水雀已经听到过树丛里传来了不少小妖怪的窃窃私语。　　　　好在这种情形并没有维持多久，没有了拖累行程的她，他们很快就到穿过了一目连管辖的这片区域，对于恢复了强大妖力的大天狗来说，也不需要再抱着清水雀赶路，所以她的待遇变成了和棕发青年一样的悬浮咒。　　　　照一目连所说，一直往南，就能到达目的地，而大天狗也是因为刚巧路过，他才会拜托他照顾他们二人。　　　　她往南是为了治好沢田纲吉，那么他往南是为了什么呢？　　　　“南边有我要追随的那位大人在。”青年平静的声音传过来，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不觉把疑问问出了口。　　　　“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力量，然后成就最终的大义。”　　　　“大义？”　　　　“是的，我的大义。”在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平日里都端着一副架子的大妖怪脸上的表情就丰富了起来。　　　　虽然清水雀不是很明白对方口中的大义到底具体是什么，但也没有要深究的意思。　　　　“有梦想并为之奋斗的话，是一件很棒的事情。”　　　　因为悬浮咒的缘故，所以她刚好飘在与他腰部齐平的位置，她伸手刚好能够够到他的肩膀。　　　　“哦？没想到你居然能够说出这么有意思的话？”青年挑了挑眉。　　　　“不是我说的。”她伸手指了指飘在另一边的棕发青年，“是他说的。”　　　　这让大天狗第一次打量起那个从他们的路途一开始就一直昏睡着的青年。　　　　“这是我的老师。”清水雀解释道。　　　　“老师吗？”大天狗若有所思，他知道人类中有这么一个职业，应该是专门传授本领，教导下一代知识与真理的一个职业。　　　　“不过有你这么弱小的学生的话，作为老师的他应该也强不到哪里去吧？果然还是要力量才能贯彻大义呢。”　　　　“………”您的思路真清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