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栀的头顶撞上了岑野的下巴。独属于岑野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一下子钻进了云栀的鼻间,包围她,似乎有不由分说侵入皮下的趋势。
她屏住呼吸,这种气息太久没闻到过,熟悉却也陌生,渴望也令人生怯。
岑野扶住她,下意识用着从前一惯逗她的散漫语气重复她的话,“抢劫?违法的?”
过去他也喜欢这样故意捉弄她,看她脸红。
云栀眼里凝着对他的控诉,却不再如从前一样袒露女孩特有的羞怯,只是收回了手,坐直。
两个人的距离被她倏然拉开。岑野眼皮微阖。
云栀不知道岑野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消失太久,最近又频繁出现,让她无措。她板着脸,“既然岑队长这么喜欢女人的包,那我就送给您好了,就当是报了您的救命之恩。”
一口一个岑队长,一口一个您。
说着,她拿起桌上的手机,看都没再看岑野一眼,径直离开。桌上的酸奶她也视若无睹。
至于包……包里面也没什么,他爱拿就拿去好了。
岑野跟着云栀走出了咖啡店,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就像大学时候,她偶尔会和他闹变扭,生闷气,一个人闷声走在路上,身后的少年就一直陪着她,直到某一刻,她会停下脚步,装成骄傲的小孔雀,和他说,“走不动了,背我。”
但她闹脾气的次数是极少的。现在似乎也不会了。
他拎着她的包跟在她身后,目光像是被胶水粘住了,直直盯着她的后脑勺。云栀自然也感受到这股粘性极强的视线,尤其是街道透明的橱窗被擦得锃亮,她的余光可以看到他们走动的身影。
一如从前,而非从前。
岑野卑劣地想,其实这样,一直走,一直走也不错。只要她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他多想开口,告诉她四年前不敢回来赴约的原委,告诉她两个月前子弹穿进胸腔时一瞬间闪过自己脑海的想法——
完了,再也见不到她了。
让他怕死的是她,让他死里逃生的也是她。
可他现在活生生走在她身边,却又再次陷入囹圄。该怎么说,说些什么,说了以后又能改变什么?
让她同情,心疼,再原谅他。再然后呢,让她继续苦等于一年到头的归期不定,煎熬于他每次骤然消失的福祸不悉,最后将她的青春彻底搓磨,也可能得到的是他的一盒白骨?
因为他的职业,这一切都变成了未知数。
他昨天想了一晚上,既想坦白,又被未知打消念头。
天色昼白之际,他恍恍惚惚终于艰难入睡,最终在梦境的枪击声中醒来。
平时严肃而又武力全面的前队长方正被未知势力一方狙击手一枪崩了脑袋,血乍然溅起,无情甩在他脸上的时候还是那么滚烫,直到最后,变得冰凉。
他猛然睁开眼的一瞬间,是方正刚领证结婚的妻子号啕大哭的画面,质问他,咒骂他,捶打他。最终于所有人毫无注意的深夜,了断了生命。
医院停尸间前,是那位妻子年迈父母的哭诉——“让她别嫁,让她别嫁,和家里彻底闹翻了也要嫁,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后来所有恶人皆被收网,付出惨痛代价。
方正和他的妻子,也变成了毫无温度的石碑,静躺于墓园。
云栀确实走累了。
跟这个拉练都是十几公里打头的男人,她怎么比得过?
她终于停下了脚步。
岑野也停在了她的身后。
云栀转身,问他,“你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