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忙起身相迎。
既是寿宴,老太太打扮得自然喜庆。
头上戴着八宝点翠子孙万代金冠,上身穿胭红百寿穿珠团花吉服袍,下面是玉色马面裙,手上捏着翠十八子沉香串。
两人扶着老太太落了面南尊座,便下来,领着众人向老太太磕头,祝了一遍寿。
祝寿毕,众人再按尊卑亲疏一一上前再给老太太献寿。
老太太后头站了一排媳妇孙媳妇,老太太特意让许夫人坐在了边上。
自然有族老的夫人见了动问一句。
老太太便道:“她素来是个贤惠人。这些日子身上有些不爽利,咳得厉害,吃着药,怕扰了我的兴,我也怕她累着,便叫她坐一会子。”
锦鱼隔得远,说话声是听得清清楚楚,只是看不清楚许夫人的模样,不知道病得如何了。
今天人也不算太多,不过十二桌,不一会儿就轮到了她们这桌。
锦心又叫她跟自己一起上前。
锦鱼忙听话起身,却刻意拖下半步,并不敢跟她并排。
倒是锦柔不请自来,一步冲上前,亲热地挽住了锦心右胳膊。
锦心脸上不耐烦的神色一掠而过,快得锦鱼都觉得是自己眼花。
却见锦心露出一个大方的微笑,一手牵了她们一个,朝最上首走去。
旁边自然有人凑趣:“老姐姐,您瞧瞧,这样三朵富贵花儿,可真是叫人眼馋。尤其是锦心这丫头,这模样这气派,倒比老姐姐当年还出色几分呢!”
众人都说笑起来。
锦鱼听这声音像是刚才问许夫人的,不由偷偷多看了一眼,见此人长得像块刚蒸得的馒头,正是卫氏一族的族长夫人,姓什么她倒是记不清楚。隔得近了,看许夫人,尽管脸上尽力搽脂抹粉,可掩不住憔悴,看来确实是病了。
锦心便领着三人一起磕头祝了寿。
那族长夫人却又道:“旁边穿绿的这个,可就是在庄子上长大的那个?”
锦鱼万没想到这位馒头夫人竟然会问起自己。
忙行礼欲答,却听许夫人道:“正是呢!”声音嘶哑,说了这话,又咳了几声。
那族长夫人便道:“到底是咱们卫家人,便是在庄上长大,这通身的气派也是假不了的。听说之前侯爷心疼她自小在庄上长大,要把鹰山庄子给她做嫁妆,都叫她主动推了,真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来……族祖母给你个见面礼。”
锦鱼意外之至。可转念一想,又有点明白。
虽然那鹰山的庄子是景阳侯私产,可仍是卫氏一族的。
若是给了她,便成了别家的产业。
她忙笑着上前行礼,甜甜地叫了一声:“族祖母。”
族长夫人便从头上拔下一只小孩儿拳头大小的珊瑚珠花,亲手替锦鱼别在了左鬓,笑得像个弥勒佛:“这花儿别她头上,才不算埋没了。”
就听许夫人道:“可不是?锦心也心疼这个妹妹。央着我,让把我京西的那座绿柳庄给了她。那庄子,我原是准备给锦心的。”
这句话,倒像是当头一棒,叫锦鱼终于明白了锦心今日种种。
锦心一直是景阳侯最喜爱的女儿,之前敢哭敢闹敢不讲理,是因为没人能动摇她的地位。
而现在她住在了紫竹斋,能自由出入望燕楼,又主动推了鹰山庄子,显然景阳侯对她是越来越喜爱。
锦心感到了威胁,所以只能表现得比她更懂事,更大方。
因为就算她们两个今后出嫁了,娘家的支持也是她们在婆家的腰杆子。
她正为这个发现而胡思乱想,就听有人道:“夫人贤惠。家和万事兴。今日老太太生日,她们姐妹如此和睦,老太太瞧见了,自比送她老人家什么珍珠宝贝都欢喜百倍。”
锦鱼回头,就见景阳侯从左侧首席上起身,走了过来。
她忙上前行礼。
景阳侯却指着她头上仙草花钿:“你这花儿哪里来的?”
锦鱼心头一跳,微微一笑,便说是锦心送的。
锦心便上前亲热地挽了她的胳膊,道:“这钿花是父亲送我的及笄礼。妹妹喜欢,我便送给妹妹了。”
锦鱼无奈。锦心当时送她首饰,她就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果然又暗暗吃了一亏。现在这个场面,她怎么可能去辩解说,这是锦心主动送她的,不是她挑的。再说,她也不知道这是景阳侯送给锦心的及笄礼。可别人不知道原委,只会说她眼浅,不懂事,要什么不好,偏要姐姐的及笄礼?又会觉得锦心大方,受了委屈。
景阳侯冲着锦心,脸上露出满意的慈爱之色,道:“姐妹之间,原当如此。”又转头对她道:“五丫头,你及笄时还在府外,这个是你姐姐的,你回头还了她,我再找好的来补给你。”
锦心笑道:“何必还我?就当是我替父亲转送的吧。父亲只管找好的来补给我就是。您的教诲,女儿铭记在心,今后自然会好好照顾妹妹,绝不叫父亲失望。”
一时满堂皆是赞许之声,都说景阳侯教女有方,锦心嫡女风范。
锦鱼暗暗翻了个白眼,总算明白,锦心为什么一定要在老太太生日前跟她“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