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她想来想去,想到了一个人——王青云。
王青云小小年纪便掌过王尚书家的中馈,在京中贵女圏中又是个会张罗的。
想到王青云, 便又想到了钟微, 钟微如今正跟着黄夫人学管家。
想到钟微, 又想到钟哲。那才是个什么事都有主意的。
只是钟哲那边, 还是江凌出面的好。
可若是她跟江凌说想请教钟哲,不知道江凌会不会多心。之前买园子修园子问人家也就罢了,怎么自家请个客也要问钟哲。
当下虽觉得有些遗憾,还是决定自己先列出个章程来,再去请教王青云钟微。
整个下午, 她都关在屋里,与茯苓豆绿商议怎么办宴会。豆绿出不了什么主意,但茯苓没吃过猪肉, 倒见过猪跑,只按着她知道的景阳侯府的规矩跟她说了一遍。
章程还没写完,江凌便回来了。等江凌洗了手, 换了衣裳, 她忙献宝似地拿了给江凌看。
江凌见那黄竹纸上列得极细, 什么人安排在何处, 由多少人引导伺候, 喝什么酒, 吃什么菜, 在何处更衣等等,便道:“我们家多少年没这般大宴宾客了。想来便是大嫂子也办不了这么周全。你不用太担心。定会顺顺利利的。”
豆绿在旁边倒茶, 插嘴笑道:“我就说,奶奶出的主意, 不管如何,姑爷定是只会说好的。”
锦鱼瞪她一眼,又问江凌:“你也细看看,哪里就这么周全了呢?”
江凌笑道:“我看是极周全了。只有一点……咱们这个园子,若是日后要租出去给人办宴会,倒不如借这机会把这章程做得扎实了。一会儿吃完饭,我跟你再仔细议议,明儿我去问问钟哲。这做买卖和自家请客到底是不同的。”
锦鱼心里涌起一丝惭愧,她太小看了江凌啊,不由扬起眸子,凝望着他。
他一直是好看的,白玉般的脸,每一根线条都像是最高明的玉匠师傅,用最好的刀,一点点精心磨出来的。
眼睛生得极好,仔细看,眼内角微微下沉,眼尾却略略有些上挑,却不像丹凤眼那么狭长轻浮。
瞳子是极深的墨黑,中间一点亮,像极星辰。
人人都说江凌是绣花枕头。
她一直也觉得江凌是个美少年。可从来没想明白,相由心生。
江凌的好看是明朗的,温润的,没有半丝猥琐一毫小气。
她做什么说什么,他都说好。其实不仅是在讨好她,也许只是因为这些东西在他看来,都只是些许小事,不值得计较。
他从不介意靠后一步,从不介意被别人的光芒遮挡。
所以他跟谁都能处得好。
从前在柳镇跟前,他可以是最安静的朋友。
后来在她爹景阳侯面前,他是最听话的女婿。
而现在,在钟哲面前,他则是最谦虚的学生。
世家大族的子弟,往往自矜身份,瞧不起商贾之事,他却不会。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炽热,江凌有些不自在起来,摸了摸脸皮,问:“我脸上有什么么?”
锦鱼倏然红了脸,羞赧低头,鬼使神差道:“夫君太好看了,一时看失了神。”
“噗嗤”
………豆绿正在一旁卷江凌换下的腰带,闻言很煞风景地笑出了声。
锦鱼恼羞地瞪她一眼,豆绿这才做了个鬼脸,抱着衣裳一溜烟地跑了。
可到了外头,却倍加放肆,格格格的笑声不断地传进来。
锦鱼捂了脸,不敢抬头。
却听江凌道:“嗯,那娘子尽管看个够。”
锦鱼:……
*
请客的章程经过白夫人、胡氏、钟哲,王青云,钟微,甚至还有黄夫人的斟酌,终于在七月底定了稿。
锦鱼便分派人手准备各项东西,倒算有条不紊,白夫人与胡氏也都尽力帮忙,到了八月初七这日,锦鱼便将所有的都准备妥当了。只等开席。
锦鱼向来得失心并不重,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回为了这宴会,前一日夜里竟是极提心吊胆,有些辗转难眠,便翻身过来,看着熟睡的江凌。
江凌仰面躺着,睡相极规矩。
黑乎乎的影子里,虽然只看见一个轮廓,可也是个极漂亮的轮廓,尤其是那管鼻子,像一道山梁,她抬起手指,隔空虚虚地沿着那轮廓慢慢描绘,不想江凌猛地一个翻身,她吓了一跳,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捉住了。
长长的黑黑的头发从他的脸侧滑下来,一双眼在夜里不像平日里那样灼灼令她不敢逼视,有些朦胧的神秘与缠绵的暧昧,江凌问:“怎么了,睡不着么?”
锦鱼心跳得慌极了,不知道是受了惊吓,还是别有原因,脸上滚烫着,窘得恨不能一头钻进被窝里去,只得闷声哼道:“嗯。”
下一刻,整个人被搂进了暖乎乎的怀里:“在担心明天的事?”
锦鱼的脸贴着他的胸,怦怦怦地,也分不清是他的心跳还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