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国公却拱拱手, 挥洒自如,轻轻一笑,道:“卫兄言重了。大家都是亲家, 难不成我们没了脸, 你们就有脸了么?锦心嫁入我们国公府, 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今后自然有她婆婆教导。我今日来,是想跟卫兄谈谈尊夫人。”
景阳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胸口里一股浊气像要喷涌而出。
敬国公府不但没把他女儿当回事,甚至没把他夫人当回事。说到底,是没把他当根葱啊!
这未免太过跋扈托大了。
这样的亲家, 当初就不该结!
敬国公也不管他的反应,接着道:“我原听说你家夫人是个贤惠的,可如今看来做事倒是极不知分寸轻重。竟然在外头闲言碎语败坏我们敬国公府的名声, 败坏镇儿的名声!这并不是做亲家的道理!卫兄回去,还请好好教导一下尊夫人。”
景阳侯一辈子就没受过这样的气,被亲家指着鼻子教训, 而且还是当着另一个女婿的面。
当下气晕了头, 也忘了之前叫江凌不许说话的吩咐, 只想找个帮手, 便道:“败坏你儿子的名声?难不成那两个妾是假的?我当初同日嫁女, 你问问人家江凌, 他可有新婚燕尔就闹着要纳妾!”
江凌一直闲坐在旁边端着个热乎乎的茶杯, 静静听他们唇枪舌剑,斗得不亦乐乎, 没想到突然被点了名。
他手一滑,差点儿没把茶杯摔了。
正急着保护茶杯, 就听柳镇冷笑道:“他便是有贼心也没那个贼胆,他还想靠着岳家飞黄腾达呢!”
江凌端稳了杯子,“磕”地一声轻轻放在桌上,玉脸上慢慢泛起一层粉红,淡声道:“小公爷有所不知,前日我们夫妻已经狠狠得罪了岳父大人。岳父大人说了,日后不许我们两个再踏入景阳侯府半步。今日我来,也是听岳父教训的。”
景阳侯一怔,还当江凌忘了他当日说的气话呢,原来人家没忘。
他之前没细想,这时反倒看得分明。
江凌若是真想靠他飞黄腾达,怎么可能为了锦鱼秦姨娘得罪他?
江凌敬重他,不是因为他是景阳侯,而是因为真心喜欢锦鱼,敬他是锦鱼的爹。
而柳镇……却正好相反。
柳镇根本不在乎锦心,自然也不会给他这个岳父应有的尊重。
锦心聪明反被聪明误,机关算尽,结果嫁错了人。
他再看柳镇,见他一脸错愕,心里不由有几分得意。看来他刚才找江凌帮手,这步棋下对了。
柳镇这个女婿,他只能当作没有了。
敬国公府这门亲家……也随他去吧。再叫他低头,是不可能的。
当下硬气地看向敬国公,却见敬国公正觑着一双精明的眸子扫向江凌。
江凌却晃若未觉般对柳镇笑道:“我不纳妾,倒不是因为我胆小。毕竟我胆子再小,倒还敢独自来见岳父,不必要亲爹陪着。”
景阳侯心头大快。
江凌这话刺得实在太狠太准了。
柳镇带着敬国公来,看着是有个靠山,其实就是个怂包,居然也单独来见他都不敢!
他正痛快着,就听一声怒吼。转头看时,就见柳镇脸上浮起一大片明红,腾地站起身来,一扭身,双手揪住了江凌的衣领,怒目横眉,就要发作。
江凌却是顺势站起。
他这一站起,倒比柳镇还高了一丢丢。
柳镇的气势顿时被压下去了一半。
江凌偏过脸,头微微往后仰,避开他的鼻息,一双迤逦的眸子却冷如寒冰,盯着柳镇,问道:“怎么?你纳妾被岳父大人数落也怪我?又想打我一顿不成?”
柳镇直气得脸色发紫。
他当初误会锦心是锦鱼,才莽撞地订下了这门亲事。
后来虽然发现真相,可亲事已经进行了一半。
他当时想锦心贤名满京,定然不是故意冒领的,这事不能怪她。又知锦心对自己一往情深,因而一时心软,才认了账,也没跟他娘提,就怕节外生枝。
万没想到,娶回家来才知道,什么狗屁贤名,全是假的,连个通房丫头都容不下,还偏要立牌坊,没得叫他恶心。
锦心越是叫他失望,他就越觉得自己是上当受骗了。越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就越觉得锦鱼好。
每次锦心跟他巧言令色辩解时,他心里就会想起当初锦鱼说的话。
那时他质问锦鱼,为什么不肯承认对他有救命之恩。
锦鱼回他说:“《因果经上说:富贵贫穷各有由,夙缘分是莫强求。古人亦云:施恩不望报,望报不施恩。救你的人无论是谁,若是指望着得你报答,那这福田也就白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