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心惨叫一声, 挥手乱舞之间,又打翻了桌上的碗盏,把二老爷的衣裳也弄脏了。
只觉得右手背灼烧般地痛, 眼泪止不住滚滚而落, 呜咽起来。
却听蔡夫人尖叫道:“老爷, 老爷, 你可烫着了哪里?唉呀,我说镇哥儿媳妇,我知道你也没把我放在眼里,不想伺候我,也也别这样使性子啊!”
锦心呜呜地哭, 不住口地说“没有没有”,泪眼婆娑地看向柳镇。
柳镇却神色冷漠,颓然地端着一只玉杯, 闷头仰脖一口饮尽,并没朝她看哪怕一眼。
锦心只觉得心头呼啦浇下一盆滚热的水,倒比烫着了的手背, 还要疼痛百倍。
正捂心大哭, 却听“砰”地一声, 她吓得一噎, 就见敬国公夫人英眉倒竖, 面色勃然, 指着她怒斥道:“大过节的, 哭什么哭!还不快滚回履霜院去,笨手笨脚的无用东西!”
锦心本就是强忍的, 如今再怎么想表现得乖巧孝顺,也忍耐不住, 捂脸痛哭,狂奔而去。
蔡夫人强忍嘴角笑意,拉着二老爷出去换衣裳。
敬国公脸色阴沉暗叹一口气。
敬国公夫人也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低声骂了一句晦气,抬眼见在场所有的孩子们都吓得大气不敢出,屋里静得烛油流下的声音都听得见,只得长吁一口气,放软了声调道:“不管她,咱们吃咱们的。一会吃好了,叫他们在园子里点了灯,你们去塑雪狮,堆雪山。谁的雪狮好看,谁的雪山大,都有重赏。”
孩子们听得说能去玩雪,哪里还记得锦心刚才的狼狈,一个个急着吃饭,都赶着出去玩耍。
*
锦心回到履霜院,众丫头婆子围着给她烫着的地方抹了香油。好在那汤水并不滚烫,锦心手背虽红,看上去不像会起泡的样子。
她胡乱发了一通脾气。便问王妈妈在哪里。
别人都战战兢兢不敢上前回她,香绢只得硬着头皮道:“王妈妈先前跟姑娘说过的,今日家去过节。”
话音刚落,脸上已经挨了一掌:“你也敢跟他们一样踩我?说我错了?!叫她赶紧滚回来。过节,主子都过不了节,她过什么节!”
香绢眼里含泪,只得出来打发了小丫头去叫王妈妈。
王妈妈本正跟男人儿子媳妇吃得开心,还喝了几杯米酒,听得人来叫,气得把筷子狠狠扔在地上:“我这后半辈子,真真是倒了大霉了。过个节,连顿饭,她都吃不清楚!”
可也不敢不来。一路上问了小丫头事情经过。
等赶到时,就见屋子里静悄悄的,香绢正守在卧房门口,眼睛红红的,脸上也有个掌印,她忙拉了香绢一把:“去抓一捧雪捂捂脸,别明日顶着个巴掌印,叫人瞧见了,算怎么回事。”
香绢却嘴角一勾,轻笑了一声,并不动作。
王妈妈多聪明的人,立刻便明白了。
香绢就是要叫人知道她挨了打。
任锦心在外头装得多温柔孝顺,骨子里还是那么骄纵蛮横。
唉,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她本来在外头自在快活,锦心这都闹到要和离了,夫人才把她找了去,好一通拜托,她实在推脱不过,这才给她们出了主意。
好歹那五姑娘是小公爷的救命恩人。
若是拖了五姑娘下水,小公爷不可能不顾忌。
果然成了。
结果四姑娘不但没有感激她这般谋划之功,反而心里戾气更盛,见到她也是横眉怒目的。
一来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丢了天大的颜面,二来更加认定小公爷心里只有五姑娘。是五姑娘狐媚子,不要脸,明明自己已经成亲,还要勾引姐夫。恨不能放把火把永胜侯府烧了。
她因觉得自己是里外不是人。抽空就想躲得远远的。
可惜还是躲不过。
她在门外还想多站一会,却听得锦心已经在叫:“谁在外头?”语气暴躁。
她只得掀了银红织金软帘子进去。
就见里头一片狼藉,地上不知道碎了多少好东西。
她仔细挑着地方下脚,走到床前,就见锦心背对外面躺着,白色中衣,身形消瘦,肩胛轻轻颤抖。
她不由又有些心软。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却也不敢坐下,只得站着道:“姑娘,今日受委屈了。那二夫人怕是成心的。要我说,姑娘收拾收拾,再回去候着。任谁问,都说是自己不小心。国公爷跟国公夫人是什么人,不会看不出来那二夫人这点龌龊手段,见姑娘受了委屈不声张,对姑娘的态度必会好些的。”
床上的人半天没出声,只是肩胛的抖动停止了。
半天才见她坐了起来。
王妈妈长出一口气,忙叫丫头婆子们进来给她重新梳洗,又往烫伤的地方抹了些红胭脂,让它看上去显得严重些。
这才亲自赔着锦心出来。
到了宴会所在的聚仙堂,宴会还没散。
锦心便又上前要伺候敬国公夫人。
敬国公夫人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跟着来的王妈妈,指了指旁边一席:“罢了,手都伤了,不必伺候了。在那桌加一椅,也喝几口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