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下才点了头,放江凌走了。
回到东宫,便交待了王青云。
王青云自然是做出一副孝顺贤良的模样,一口答应,立刻就带着华照去了。
到了皇上寝宫元英殿,却是皇后娘娘在主持大局,诚亲王妃带着孩子已经在了。
她不敢露出半点锋芒,小心翼翼请过安,皇后娘娘就面露不耐烦,说这里不需要她,让她回东宫去。
她忙带着华照下跪道:“本朝以仁孝治天下。父皇慈爱,若是传出去,妾身为太子妃,父皇病重不肯侍疾,岂不叫天下人耻笑皇家?耻笑娘娘?还请母后允我跟照儿在偏殿侯着,以便随时传唤。”
皇后娘娘想了一阵,便同意了。反正没有她的传唤,太子妃也进不了正殿。在哪里呆着都是一样的。
可皇后娘娘不知道的是,王青云在宫里早就密密的织了一张网。
她人虽在偏殿里,大殿里的情形却是一清二楚。
皇上仍是没醒。
太医们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皇亲国戚王公大臣都纷纷上书要进宫探病,都叫皇后娘娘以皇上要静养为由回了。
能进元英殿的,只有诚亲王一家。
就是太子来了,也只能进去略站一会儿,就出来了。
皇后娘娘的倾向实在过于明显。
可是宫外的人,对宫中情势却一无所知。
王青云表面平静,内心却判断,诚亲王要动手了。
她得立刻想法子送信给江凌和王家。
*
江凌这时早已经回到家中。
他洗漱换衣后,便带锦鱼进了卧室,并命所有人都退下。
锦鱼难得见他如此紧张,忙拉着他两人坐在罗汉床上。
他们如今的房子比原来大上三四倍,更妙的是,这里烧的是地暖,整间屋子,温暖如春,却半点不呛人。
不过两人还是从前的习惯。
一到冬天就关闭书房,在卧室里放置桌几,书架。
屋子前后用落地罩做了隔断。
外面靠窗放了一只红木螺钿罗汉床。
床前搁了一长等长有丈余的花梨几。
几上面放着蓝锦暖窠,里面搁着珐琅彩的热水茶壶。
锦鱼从茶盘里,挑了两只粉彩花神马蹄杯,替江凌倒了一杯毛尖茶,自己也倒了一杯。
这些年她生活无忧,可不等于说她不知道回京之后,日子仍会如过去八年。
可越是事情重大,越是不能有着急。忙中易出错。
粉彩杯中冒出淡淡的白色水气。
江凌接在手里,略有些烫手,便慢慢吹了吹,整个人瞬间便静了下来。
他也不说话,脑子里把事情慢慢地过了一遍,已经有了几分把握,慢慢地品了半杯茶,才把事情跟她说了。
锦鱼听完,想了想道:“这件事实在是蹊跷。若说当时婉婕妤给皇上的药里掺些曼陀罗花粉,让皇上睡着,以免皇上立刻就答应了太子的请求,倒也说得过去。可是这药效不过一两个时辰,皇上总会醒的,她又怎么能瞒得过太医,做到让皇上一直昏迷不醒?这样的大事,她难道敢自己作主?”
江凌抬眸看向窗口。
室内点了烛,红黄的光晕一团一团的。
步步锦窗棂上,一格格,是暗黑的天空。
仔细听,有呼呼的风声吹动着窗棂,哒哒作响。
起风了。
他点了点头,道:“你料得不错,动手的是婉婕妤,也是皇后娘娘。”
锦鱼只觉得外面打了个天雷。
太子是不太成才,可是……皇后娘娘也不至于偏心到这个地步吧?
太子也是她亲生的啊?!
不过,她看了看江凌沉静的脸,她绝对相信江凌的判断。
皇后娘娘为什么会这样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现在该怎么办?
江凌伸出手来,轻轻握住她的,慢慢地摩挲着,道:“你跟孩子,收拾收拾到绿柳庄去住一阵子。”
绿柳庄如今已经俨然是一座数千人的大城。
什么都有。
走投无路的人,只要去到那里,总能有吃有喝。
赵妈妈把这座庄子打理得尤如一个独立王国。
就像当年人人都管三福庄叫洛阳庄,如今绿柳庄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孟尝庄。
只有他们自己还是习惯叫绿柳庄。
江凌的声音虽是冷静,可锦鱼却觉得寒风透骨,不由瑟缩了一下。
事情危险到这个地步了么?
她想了想,轻轻地摇了摇头:“把孩子们送走就是,我留下,帮你。”
江凌的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情意,有晶光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