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倦的身体架不住胡成爸没有音高音低的念叨,胡成妈一会儿就睡着了。
胡成妈也是精明了一辈子的人,不过此刻有心无力。胡成一看情势不好,抬腿就出了病房,她鞭长莫及。胡成爸倒是留下了,但是翻来覆去就是几句话:“你听错了,是宁悦辞职,公司要赔偿金。胡成觉得不合理,让宁悦不要答应。跟咱家房子没关系!你想啊,房子是咱俩出钱买的——嗯,就算是胡成把钱给了咱俩,以咱俩的名义出的吧,那也没写宁悦的名字啊!她弄不动这房子的。你好好养身体啊!子渊还等着吃你做的饭呢!身体重要!”
胡成爸看着妻子已经老去的样子,叹了口气,站起走出来。胡成在门外坐着,胡成爸也坐下,掏出烟在鼻子底下又放了回去:“怎么回事?说吧!”
手机的屏幕黑了。无论是秦灿的,还是宁悦的。
宁悦上楼来的时候,胡成父子刚刚简单讨论了一下。看到宁悦,胡成正要跳起来,被胡成爸按住。胡成爸让宁悦坐下,先问了问额头的伤势,说胡成妈做得不对。宁悦说没事。
“可以。”他点了发送。
大家都知道,这只是礼貌。道歉的没诚意,接受的也就是顺口一说。
秦灿一直把宁悦当成回归社会需要帮助的准单亲妈妈。也许潜意识里,在见到宁悦不久,他就把她当成单亲妈妈了。现在宁悦的丈夫出现了,秦灿略微有些恍惚,好像回到很久以前,他和妈妈的对面站着一个身影模糊的男人。
“我都听胡成说了。宁悦,不说工作,单说这份合同。你是个律师,这种东西你也能签吗?”
秦灿看着手机里的回复,半天没摁下去。他已经意识到,宁悦在一开始就等着这一刻。当宁悦肯把自己的丈夫推出来时,大概也是最后的时刻了。
宁悦苦笑,摸了摸额头的伤口:“我好多年没工作了,专业上的那点东西忘得差不多了。至于这个东西,我当时就想反正是个格式的东西,没什么效力的。而且,这么显失公平的条款,怎么可能生效。所以就没在意。”
宁悦回复:“可不可以加上我先生?”
胡成压低声音喊:“没在意?我怎么没见过别的劳动合同里押自己家房子做担保的!”
医院附近就有卖手机的,宁悦把自己的手机卡装进去,刚调试好,就看到秦灿发过来的消息:“你的事需要公司出面,罗总已经答应负责。她希望尽快和你谈一谈。”
“公司说我没有良好的工作背景,不能保证有足够的偿还能力,所以需要提供担保。不过房子应该没问题吧,我又不是房屋所有人,这样的担保无效呢。”顿了顿,宁悦苦笑,“如果我们有人就好了。”
胡成退后一步,仍旧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宁悦,终于看到宁悦额头上的白色绷带。但是,他只是瞥了一眼,就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去看旁边的墙。
胡成好像没听见,追问:“他们还起诉吗?”
宁悦气到浑身哆嗦,她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平静下来:“如果子渊学校有什么事找我,我没有手机,怕联系不上。”
宁悦心里冷笑,面上却有些为难,“我也不知道。或者我真的业务生疏了,有什么地方遗漏了也不一定。”
“妈把我的手机砸到我头上,手机砸坏了。”宁悦一字一顿地说,“是你妈自己不经允许拿我的手机,接我的电话。是你在电话里说的事激怒你妈。然后你妈拿我的手机砸我的头,你过来说我气你妈!你还会说人话吗?”
胡成爸皱着眉头:“宁悦啊,你想工作我们当然支持,但是无论如何,签这个合同应该跟我们商量一下。”
“妈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买手机?”
宁悦扫了老头一眼,笑了:“大家都签字,跟流水线似的,我也没想那么多!当时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不干了。”
胡成被宁悦的表情吓了一跳,手上的力气不由自主地松了一部分,宁悦推开他的钳制,只说了一句:“买手机去。”
胡成霍地站起来,指着宁悦:“你简直不可救药!”
宁悦猛地扭过头,她不知道自己的眼此刻很红,但她必须把眼睛瞪到足够大,才能蓄住憋了很多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