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言山,你真叫霍言山吗?”花儿问他。
“不然呢?”
“那霍言山与霍灵山有什么关系呢?”花儿又问。
霍言山似乎对这问题不意外,隔着篝火看着花儿。这个姑娘没有一点姑娘的样子,单薄的身体缩在衣服里,脸冻得皴红。她看起来胆小,但救人的时候有胆魄;时而装愚钝,但头脑十分清醒。
“你是想问我是不是山匪对吗?”霍言山问她:“你上次就问过了,我给你看了,我没有霍灵山匪的印记。”
“那为什么他们要追杀你?”花儿蹙眉道:“好些事我原本想不通,但这些日子在外头看了一些亦想了一些,打我救你那一日起,发生了很多不寻常的事。我就直接问你好了:你可拿了白二爷什么东西?”
霍言山闻言笑了,他摊开手臂让花儿去搜他身:“你来搜,看看能从我身上搜出什么来。”
“不,白二爷要找的不是小东西。”
“白二爷究竟要找什么?”
“我不知道。”
花儿不再讲话,别人虚虚实实,她实在看不懂,索性就不再介入。而那霍言山,似乎极信任她,躺在一边,嘴里叼着一根枯草。拍拍地面,示意花儿也躺过去:“看星星。”见花儿不动,又道:“你不用怕我。我就算是坏人,但不至于害你。”
“那你究竟为何来找我呢?你应当是知晓我只是个跑腿的奴才,简直一无是处的。”
“花儿,我知道。我原本可以继续赶路不来找你,但我还是决意来看一眼我的救命恩人,将她送回燕琢,让她远离一些是非。”
霍言人看起来很真挚,花儿想起对他掏心掏肺的那场对谈,就决定再信他一次。
慢慢挪过去,躺在他身边。天上哪里有星星,不过是一轮不算亮的月亮。但她没有戳穿他,而是闭上眼睛。她连日跑了那么远,几回差点丢掉性命、几回死里逃生,此刻整个人丧失了斗志,只期望能睡个安稳觉。
风呼呼地刮,穿透她的袄子,她念了句:“不行,这边冷。”又挪了回去。
她实在好玩,惹得霍言山大笑。他大笑的声响很清朗,是少年人该有的模样。
“霍言山,你的脸有疤,你难过吗?”
“皮囊而已。”
霍言山仍旧看着夜空:“有比脸重要的东西。”
“譬如?”
“譬如…”霍言山想说什么,但咽了回去,反而玩笑一句:“譬如跟救命恩人一起看星星。”
“没有星星,只有月亮,还不太亮。”
“那是你看到的,我看到的月亮澄澈透亮。”
花儿被他逗笑,终于不太拘束。她躺在那,很快就头脑昏沉。但她不敢入睡,实在要睡了,就用力掐自己一把。霍言山察觉到她的警惕,安抚她:“跟我在一起至少比跟白二爷在一起安全。白二爷唯利是图,是会为了任何事把你舍出去的。”
“你又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一直在跟着你们。”霍言山坐起身来:“霍家人有恩必报。你原本在柳条巷艰苦度日,一朝被牵扯进白二爷的局中,随他出生入死。这些我都知晓。”
“那白二爷在找什么?”
“白二爷在找一批军火。你可知公输班和墨翟?白二爷与他二人一样,他得一奇人,那人专造奇巧兵械,且只听命于白二爷。白二爷非儒商,换句话说,他并非商人。”
花儿张大了嘴,腾地坐起身来,灼灼看着他:“你说什么?他做的军火生意?私制私贩兵器那是要杀头的!”
“他做的就是杀头的买卖。”
花儿想起獬鹰、哼哈二将,想起白府商队的能人和家丁,那都是行伍出身。就连他自己都一身伤,各种兵器都趁手。
霍言山点头:“这些话我不该与你说,我也与你说谎了。但我是苏州府霍家人,朝廷的人。”
“就是那个名满天下的霍家?”
“对。”
“那你来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做什么?还被人伤成这样?”
花儿觉得自己的头脑不好用,自打她做更夫第一日,种种坏事缠身。她甚至想不通自己究竟如何卷进来的。此刻又被霍言山的话吓到,那白栖岭果然是个疯人,连掉脑袋的银子都要赚。飞奴从前总说富贵险中求,那白栖岭哪里是险中求,是在刀山火海里趟啊!
“我不想再欺瞒你,现在我就把一切告诉你。”霍言山坐到她身边去,压低声音,以确保不被过路人听见。在说话以前,他恳请花儿要信他,不然他所说将毫无意义。花儿应承他,他这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