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为什么你就是不能放过我!”
“我只是想过得更好一点啊!是你非要来找我!为什么非要缠着我!”
发丝凌乱的女人在马路上疯狂奔跑,歇斯底里的喊叫响彻在夜空,然后不管附近亮灯的人家还是过路的车辆,都没有一人出来查看。
她的身后,那个像浸泡过的尸体一样的男人始终不远不近跟着她,不发一言。
不知过去多久,何太太终于跑不动了,脚下一绊摔倒在地,手却摸到了一潭黏腻的水。她抬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跑上了一条小路,侧前方一步就是一个脏兮兮的水塘。
那一刻,何太太仿佛明白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何太太大笑着转过身来,脸上表情却比哭还难看,“所以这就是你给我选的路?要我溺死在这个水塘里?”
当年她和靳荣升在金双湖边争执,激动之下将他推下了湖。靳荣升不会游泳,而她像魔怔了一样,从一开始惊慌失措到眼睁睁看他挣扎沉入湖底。
她是从山村里逃出来的人,原生家庭穷到买不起两件衣裳,或者就算买得起那也是属于她的哥哥弟弟,她顶多能算家里的一件货物,货物只有在卖出去的时候才值得装点一二。
反正都是卖,她不如自己卖,起码还能为自己挑选一个满意的买家,而不是从穷到卖女儿的家到另一个穷到叮当响的家。
范容芳不想这么穷下去,那种穷就和被鬼盯上一样恐怖,穷到指甲缝里都永远是洗不干净的脏污。
所以她逃了。
逃到人海茫茫的城市再也不会有人找到她。
也是那一年,她遇到了靳荣升,靳荣升说爱她,她不在乎什么爱不爱,她只想让自己过得好。
靳荣升是当时最好的选择,他们一起做生意,风声水起,相比以前的日子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但她没有就此满足,越是知道这个世界的繁华和高度,她越是不能满足。
再后来她又认识了何令文,有钱有势的富二代,她和靳荣升那点买卖与何家的产没有丝毫可比性。
范容芳有了新目标,她要做豪门阔太太,不用再每天早出晚归地奔波。
正好,何氏想要收购靳荣升那家小破公司,而她利用这点跟何令文来往越来越多。处心积虑拿下何令文不是多难的事,难的是解决靳荣升。
靳荣升爱她,爱到好像全世界都比不上她,他们分不了手,他总会竭尽一切挽回。
从何家出来,她发现靳荣升跟踪了她,他说要跟她谈谈,于是两人下车走到了金双湖。
不管说多少,最后永远是那些,挽回她,说她是一时走叉了路。
这些话和靳荣升的爱都让她觉得窒息,他永远不知道那就是她一直要走的路。
当靳荣升在水里挣扎的时候,她在想,只要他死了,再也不会有人阻碍她,那家公司会到她手上,要怎么处置全凭她一人说了算。
越是这么想,她的目光越是狠绝,在这样的目光中,靳荣升沉了下去。
范容芳是回到家才从魔怔中醒过来,一天,最多两天尸体就会浮上来,她不会成为何太太,只会成为杀人犯。
心惊胆颤中,先找上门来的却不是警察,而是周培柯。
有了周培柯,所有事情都有了转机,包括正式成为何太太。
何太太坐在地上仰头望着面前庞大的骇人身影,当年靳荣升被从湖里打捞上来的样子逐渐变得清晰。
浮肿、惨白、巨大、丑陋,她没有好好看过,但这几个词不用细看也能印在脑海。
靳荣升,再也不是那个霸道俊美的靳荣升了。
在她的笑声和质问中,靳荣升蹲了下来,靠近。
“啊!”
近距离直面这样一张脸,即便做足了心理准备也承受不住,何太太猛地往后一退,毫无防备跌落在水塘之中。
靳荣升依旧在旁边看着,片刻之后何太太浮了上来,手指死死扒着岸边不敢上去也不敢松手。
水塘边沿湿滑,何太太抓得再用力也还是在下滑。
在她又一次沉进水里的时候,靳荣升第一次开了口,漆黑阴冷的眼里已经全是浓浓恨意,“给你一次机会,去自首。”
自首,自首后她还能出来吗?
监狱的日子她要怎么过?
穷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啊。
沉下去,费力抓住救命稻草爬起来,再沉下去,几次之后,她再也没有更多力气。脏臭的水呛进口鼻快令人窒息的时候,何太太终于做出了选择。
她不想死……死亡原来这么痛苦么……那时的靳荣升是不是也像她这样……
绝望之中,一股力量将她拉了上来。
被隔绝的世界在这一刻打开了缺口,一辆路过的车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急救、送医院、报警,一切都有了既定步骤。
何太太满身泥污躺在地上,无论救助她的人把她送到哪里,她都已经无路可走,唯一能走的,只有靳荣升让出来的那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