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娘突然想起什么,嗳了一声。
“老大家的,前阵子说的事情,都办妥了。明儿我就领着小丫到朱先生那里,添个名吧。”
啊?
什么事?
桂如月一脸迷茫,原身的散装记忆真是不够用。
好在张老娘只是在发出指令,并不需要她回应:
“老四是咱们坝子村唯一的秀才,十年才出得一个的读书人,头等的体面!咱们可不能拖了老四的后腿,尤其是你,老大家的。”
张老娘顿了顿,斟酌着言辞。
现如今她也不太敢惹桂如月,这倒霉大儿媳,嘴巴比刀子还厉害。
“你一生五个女子,老四面上也不好看,他这么尊贵的秀才身份,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呀!”
我生孩子,跟小叔子有什么关系?
孩子又不是他的!
桂如月挖挖耳朵。
古代人就是重男轻女,来来去去攻击她这点,她听得都腻。
张老娘见她不言语,胆子壮了,说话间又找到往日刻薄的风采:
“你知道外头怎么说我们家?全都是赔钱货!老张家的脸都丢尽了!难怪老四文曲星下凡,头胎竟生了个闺女。他请的算命先生都说了,是你命中无子,命太硬给克的!”
哈?
桂如月简直服了这个逻辑。
小叔子生不出儿子,怪到大嫂头上?
可怕的是,在座各位竟都十分认同的样子。
张老娘自觉理直气壮,继续说:
“小丫的新名字是老四找人算的,就叫招娣。招娣招娣,招个弟弟,破了这生闺女的咒,从此大房的厄就害不到咱家了。老四媳妇这一胎,定能生个大胖小子!”
噢,原来是这事。桂如月想起了。
然后气笑了。
张老四是张家幺子,张家两老疼进骨子里。
别看都是种地人家的孩子,张老四跟三个哥哥的待遇截然不同。
他一生下来,村里头就鸡鸣狗叫的。
张老娘大字不识一个,只记得街上听来的一句戏文: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鸡和狗升天了,就是天上的神鸡神狗。那人,岂不是天上的神人。
她生了个神仙!
想来想去,她也不认得几个神仙,从脑海里扒拉出个文曲星下凡。
得,这孩子以后必定要当状元!
于是,张家老两口掏空家底,给老四买笔买纸请夫子。
每年钱银流水似的花出去,先是把张老爹累死了,又把张老大熬死。
幸而老四还算有点天赋,早几年考上了秀才。
这可把张老娘乐疯了,在村头大榕树下磕牙闲聊,都觉得腰杆子比别人硬几分。
只是这几年,也没见老四再考出什么名堂来,还是个秀才,依然在县里的官学念着书。
官老爷是没考上,新郎官倒当上了。
他娶着县里酒楼家的女儿,前几年得了个女儿,当时张老娘还在家里唉声叹气。
去年年底说又揣上一个。
这回张老娘可紧张,提了几次要去县里给四儿媳伺候怀胎,但都被拒绝。
人家县里头的大小姐,要你一个乡下老婆子伺候?
当然,这话,四房断不会对老张家说,只一味跟家里伸手要钱要鸡蛋要粮。
张老娘提得多了,县里才传回来一句话:
“老大家女子运太厄,先把五丫头的名儿改了吧,不然,克得老四断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