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梦见自己成了一名海盗。
这个倒霉的家伙似乎原本想东渡发家,不成想出门就遇上了乱流。一行人在海面和孤岛上挣扎了数月,好不容易吊着一口气绕过好望角,一夜之间又被吹歪了航程。
脚下颠簸得几乎站不稳。莫念看着船上那面几乎被狂风撕碎的帆,知道他们正在咆哮带附近漂流。
寒风刺骨,隐约有船员在声嘶力竭地呼喊上帝。
莫念摇了摇头。“省点力气吧。风太大了,上帝听不见的。”然而风把他的声音又灌回嘴里。
尽管在梦里是个“他生者”,莫念仍然被突如其来的饥饿和寒冷折磨得有些不适。他瑟缩着,正考虑自己或许能找点面包充饥,抬眼却看见船尾不远处有一片巨浪袭来——高耸入云,不见边际。
看来死也当不了饱死鬼了。他想。巨浪几乎是在顷刻间涌到面前。那只脆弱的小船便如同陷入巨兽之口,被磅礴到恐怖的黑暗和嘈杂声包围。莫念回头望去,眼见船头仅剩的光明被逐渐吞噬,然后......“砰”!!!
莫念瞬间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溺毙感,眼前一片昏黑。就在他还在疑心这个梦为什么没有立刻结束的时候,肩膀忽然被人剧烈地摇晃了几下,视野才逐渐清晰起来。
“嘶——”他脸上火辣辣的疼,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醒啦,老太爷?”扎小辫的少年斜叼着一支一次性牙刷,满脸嫌弃地摸了摸莫念的额头,哭笑不得:“您真是临危不乱啊。刚才飞机遇上气流颠簸半天了,我在水池边上差点没被掀飞出去,您都没醒!”
“还有,”他又道:“睡觉哪有这么睡的?桌板还撑着,刚才那一下没把你这张漂亮脸蛋砸扁都算客气了!”
莫念没全醒,怔愣地看着周乐像老妈子似的唠叨,满嘴飞着牙膏沫,半天才弄明白原来是自己刚才睡昏了头,在飞机颠簸的时候脸朝下磕在了小桌板上。
他尴尬地报以微笑:“不好意思啊乐乐,我实在睡糊涂了......”
此时机舱内马力全开的空调也开始起作用,一阵阵冷气完全无视衣物,径直沁在人的毛孔里,让莫念直打寒战。
倒也不能怪机组狠心。这架双层客机本籍就是美利坚,冷气也就按当地习惯开着。
莫念在美国整整呆了两年,这副脆弱的身板还是没能适应他们“自杀式”的制冷模式,在室内坐久了基本离不开毛毯加身。周乐撇了撇嘴,把手里的新毯子递给他:“喏,盖上吧。又给你拿了一条,别冻着了。”
“谢谢。”莫念伸手接过。
周乐又从包里取出一瓶面霜,踢踏着拖鞋走远了。
周遭突然安静下来。
莫念把窗上的遮光板推开一道缝隙,灼热的阳光立刻铺洒在指间。他知道还有许多旅客在熟睡,因此只把遮光板推到刚好能够看见云层的程度。
看来已经飞离风暴区了。莫念轻叹一口气。可是更大的麻烦还在前头等着呢。
说实话,如果不是S大规定交换期仅限两年,莫念绝不会这么早回国。并非因为国外生活有多么值得留恋,而是因为国内有位让他唯恐避之不及的人。
讨厌么?不,恰恰相反。
自从六年级夏天从沈执手里接过绿豆冰的那一刻起,他俊逸的少年模样就在莫念心里扎了根、发了芽。
那的确是一份懵懂且幼稚的感情,可怪就怪在莫念此人在别的地方大度,对待这件事心眼却奇小,小到从今往后再容不下其他。
当然,那个人并不会知道,更不会在意——因为他心里早住着别人。
莫念想想都觉得讽刺:他多年暗恋着一个只倾心于直男的人,而这个直男恰巧是自己的亲哥,莫愿。
也不知这二位究竟是互不明了还是乐在其中,总之只有他莫念一人在坚定地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