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敏听见门铃响,猜是送花的佣工来了,忙起身跑去开门。
“早上好,花已经为您分拣好啦,您看是否满意?”佣工眯缝起眼睛笑。
沈老爷子生活得颇有情调。这些花照例是从他的宝贝温室里剪的,叶片上还有些露水,样子喜人的很,一会儿需要挨个送去不同房间。
唯一让唐女士介意的是这佣工指缝里嵌着泥,稍微一动就扑簌簌地掉渣,实在不大体面。
“辛苦了,先擦擦手。”她递去一张湿巾,笑得有点勉强:“花不错,你先去忙吧。”
佣工忙不迭谢着推门出去。
唐敏叹了口气,沈正岳的住宅规模大,所以住下他两儿两女外加一干亲属仍然绰绰有余。
一大家子聚在一起难免攀比,她原来想着小执今年成绩不错,好歹能撑个场面,结果到这里第一天咳嗽,到第二天头上竟然直接发烧卧床了!
虽说唐敏家里也是相当有头脸的,但这里到底还是沈家地盘,她也只好硬着头皮看其他人借子女出风头。
这么一来,她身为大儿媳就不得不加倍表现,把起早插花的工作也揽到手里。
原本老沈也表示想参与,但自从第一天被沈正岳调侃了品味之后,唐敏就没敢让他再插手了。
她敲了敲沈执的房门,“小执,感觉还好么?”
里面传来一声沙哑的回应,唐敏忙推门进去。
“妈。”沈执靠在床头唤了一声。
“鸢尾,雏菊......”唐敏把花依次放进瓶子里:“你瞧瞧,大过年的怎么就受凉了呢,多不小心。”
沈执没吭声。
“听说你四月要去一趟美国?”
“嗯。合作公司邀请,正好去探望一下二舅。”
母子二人不无默契地对视了一眼,观察着彼此的反应。
唐敏早就习惯沈执滴水不漏的话术了,转头去侍弄那几支花:“你那位姓莫的朋友生你的气了么?我看你们平时关系挺好。”
“您指的是莫愿么?他......确实很上火,我已经道歉了,但我理解他难以原谅。”
“不,我指的是他弟弟。”唐敏表情仍然平和:“你最近对他很上心啊。”
沈执一愣,然而还没等他回应,唐敏就笑了一声,接着道:“小执,你爷爷说得对。妈这几年的确是疏忽了,不够了解你。先向你道个歉。”
沈执皱了皱眉。
“妈,您别这样。”
“最近我花时间去补了点功课,”唐敏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以前的事,妈多少知道一些,所以没必要瞒着。小执,你说实话,你真的......不喜欢女人么?”
“......是。”
唐敏深吸一口气,虽然这之前她的确做了很多思想建设,当真听在耳朵里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她自小就受到优良教育,横竖算是个高知,但有关同性恋相关问题了解得少之又少,也和许多同龄人一样将其划分为心理疾病,认为存在“矫治”的可能。
可当这种事落在自家儿子身上的时候,唐敏的确有点动摇了。
因为事实证明沈执孝亲敬长、事业有成、无不良嗜好,近期体检报告也显示他身心健康——这让唐敏感到困惑。
说实话,她不大信西方政客那一套。毕竟支持性取向平等能为他们带来大量选票,背后被媒体爆出言行不一的人比比皆是。
——直到她年前去看了趟心理医生。
也算机缘巧合,其实她压根不是去看病,单纯因为自己和这位邵医生是老朋友。
对方大约三十出头,近期要移民欧洲,唐敏打算前去道个别。
“小邵,移民之后打算做什么?”
“工作早就联系好了。但得先结婚,”医生递给她一杯茶,笑了笑:“拖了两三年,两个人都难熬。”
“唔。好事。”唐敏抿了一口。
朋友二人天南海北地侃了一会儿,唐敏总觉得还是需要向她倾吐心中困惑,也信得过对方,于是硬着头皮说了儿子的情况。
“我也是快奔五的人了,有些事难下定论。小邵,你看过这么多病人,你说小执他......究竟有没有毛病啊?”
她其实没指望得到确切答复,但对方却显得认真起来,一双眼睛直盯着她。
“怎、怎么了?”
唐敏吓一跳,心想对方这样久经沙场的医生还不至于被这种事惊到。
“小敏姐,你觉得我有毛病么?”
“当然没有!咱们认识这么久,彼此什么状况还不是一清二楚?”
邵医生摇头。
唐敏到这会儿也有点明白过来了,半张着嘴,好久说不上话。
“其实我这趟就是去和女友结婚的。”邵医生道:“我们学生时代就认识,我也很爱她。抱歉一直没告诉你。”
“不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