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雷武业深居简出,甚少露面,大部分时候都在自己的靠海渔庄里,形同隐居。
看起来风轻云淡,宛若世外高人,可实际上权欲之心未曾减少半点。
自风景如画的隐居之地里,他依旧在通过各种方式遥控着名下的产业运行,下达指令,做出裁断。就像是看得见的枷锁变成了无形的缰绳,缠绕在每一个见不得光的人的脖子上。
上一次露面,还是几个月之前,新任总督就职的仪式上。彼时的市民代表雷武业先生同总督握手,在镜头里笑的多么情投意合。
但才过了这么一截时间,人就已经住进icu里。
一时间令人完全不敢置信。
可太过于离奇的同时,好像似乎又有了那么几分可信度。
而更离奇的地方在于,如此要命的消息,竟然不知为何,不胫而走!
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知道了,不好了不好了雷武业要死了,搞的人心浮动,混乱不堪。
按理说,一个老登,死就死吧,有什么大不了?
毕竟在雷武业在崖城暗面耕耘了这么多年,要说广行善事才是可笑。一身罪孽,不说恶贯满盈吧,也称得上是死有余辜了。
闻雯在吃完毛豆之后,已经挥手叫人过来开香槟庆祝了。
死得好,死得妙,死的总督呱呱叫!
好似喵!
就算他不死,哪天闻雯忍不下去了摔门辞职不干之后,说不定也要上门去把那老登给当成塑料泡泡膜一样捏完了出口恶气。
奈何,要死的不会只有他一个。
一鲸落、万物生,这实在是美德,可这种福泽万代的事情却没几个人能做得到。
而对有些散发着恶臭的肿瘤来说,一旦爆开之后,只会让脓水和蛆虫爬的满地都是,令人皱眉。
这就是一部打电话到二部来的原因。
局长在外,一部部长童山和副局长就是主事,副局长这些年也常年在外,跑的不见人影,大权便全权落入了童山的手中。可以说这位崖城童家的嫡长子如今是事实上的安全局代理局长了。
电话接完,明天开始,闻雯就要开始跑腿,按例去把北山区所有社团的头头脑脑全都敲打一遍——别特么闹的太过分,如果脏东西漏到街面上,到时候大家谁都不会好看。
联邦十九座大城,每一座城里自然有高下,油水丰厚自然也各有不同。
位于联邦最南方的崖城,虽然本地产业一般,但进出口贸易所带来的油水就足够养活不知道多少寄生虫。
电子产品、武器、奢侈品,乃至禁药……
想象一下,这遍布海岸线的诸多渔村和暗港里里面究竟藏着多少利益,那简直是一条流动的黄金之河,会有多少人心动?
一个雷武业死了,下一个雷武业也会继续站出来。
可下一个雷武业,为什么不能是自己呢?
作为一个覆盖全世界阴暗面的组织,荒集之复杂和庞大自然不必言说,十二位魁首高高在上,如龙一般行云布雨,令群蛇俯首追随。
可如龙一般升腾变化有多少人想都不敢想,但蛇的位置却实打实的位高权重,足以令人心智迷乱。
荒集主理,就是货真价实的地头蛇。
崖城暗面的话事人。
名义上来说,他是来主持公道,避免双方闹到不可开交。
毕竟魁首们每天也不能总为你崖城哪条街多开个字花档合不合适费脑筋。
当上魁首的,要么是当世绝强的白鹿天人,要么是暗中统和数个区域或者城市的幕后boss,再或者是千岛之间掌控着船舶航线可以轻易让任何一个小国破产的无冕之王……
当上魁首之前出生入死累死累活,当上魁首之后还特么要累死累活,那这魁首岂不是白当了?
因此,本地理事,就是这种情况下应运而生的工具人。
相当于荒集本地部门总经理。
在荒集,他们是魁首之下,可在崖城,就是不折不扣的万人之上。
只要巧妙利用这一份权力和名义,即便是手无寸铁的人都能够调伏强龙,一言平定暗面所有越线的斗争。
更不要说已经变成了数字的金钱和向下近乎无限的权威。
一般来说,如此紧要的位置,就算主理遭遇不测,也都会有继承人。
偏偏雷武业这老狗,这辈子收了十四个干儿契女,各个许以方面之任,然后让他们互相制衡,自己可以高枕无忧。
毕竟,白鹿之道是这样的,忠犬固然不少,白眼狼更多,小弟势力大了之后干死老大简直是常有的事情,拜多少二哥都不管用。
这一套他玩的太遛了,以至于,他一撒手,再没有人能把持全盘,变成一盘散沙。甚至,在长年累月的冲突和因此带来的间隙里,将彼此视作仇寇。
现在雷武业还没死呢,刚躺进icu,他所缔造的伟业就已经开始分崩离析,快要自相残杀了。
真不知道氧气面罩下那张老脸此刻究竟是震怒还是惊慌呢?
搞不好,断气之前,他所在乎的一切就再不属于他了。
届时,那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闻雯想想都觉得可笑可悲。
可一想到因此而带来的诸多斗争和牵连的无辜,她就忍不住想要直接冲过去,把这老东西给彻底挫骨扬灰。
瞧瞧你他妈干的好事!
“什么时候能把这帮垃圾全都杀完呢?”
她感慨着仰头,将庆祝和悲叹的烈酒一饮而尽。
雷武业失鹿,所有牵扯其中的人都将开始疯狂追逐。
或者说,那一只饥肠辘辘、永不饱足的狰狞之鹿在厌恶了雷武业的陈腐之后,已经开始在无数猎物之间寻找下一个祭品……
崖城的暗面,要乱起来了。
“又是一番腥风血雨啊。”
闻雯仰头,看向漆黑的天穹,乌云弥漫之中,再看不见月与星。
“我操,这是什么腥风血雨啊……”
翌日清晨,季觉看着翻倍的作业,在哀嚎中,眼前一黑,就连刚刚升上天空的太阳都变得暗淡无光。
世界阴沉。
按照叶教授的吩咐,既然请假一整天,那就自己抽空把进度补上吧。
看在季觉的主观能动性,监督和审查就没必要了,但一天不刷题自己知道,两天没看书叶教授肯定就知道了,到时候搞不好灵质攻防课晚上还要再给你加一节。
吃不了学习的苦去吃拳头的苦,何苦来哉?
叶纯看在眼里,已经对这邪门的师生关系无话可说。
毕竟,对学徒如此奔放的管理和培养方式,在整个工匠界都只能说是一朵奇葩。
寻常的工坊里,没什么优点家里没什么钱能力还一般的学徒,每天和社畜也没什么区别,早上打卡,晚上下班,学费交够了就给工匠打下手,心情好了教伱两句,心情不好了给你个大逼兜子也只能回家悄悄掉小珍珠。
要么就是天赋异禀、才华惊人、钩子甚紧最得老师欢心的学生,往往也都被带在身边,时时刻刻聆听教诲,耳提面命,每日辛勤学习,从入门到入土。直到出师成为新的工匠之后,再去享受别的吹捧、尊崇和钩子。
偏偏季觉哪种都不是。
说看重吧,确实看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要有空,叶教授从来都没拒绝过季觉的提问和疑惑,更不要提非攻的线索和解离术的传承。
可说不看重吧,确实有点冷漠,因为叶教授教完基础和指出方向之后,就甩手不管自己继续忙自己的项目,把学生丢进仓库和书库里,让他自己摸电门玩去了。
进度不看,成果不问,外面闯了什么祸或者被狙击手锁头也毫不在乎。以至于明明是家养的学徒,可愣生生给搞出了一种野生的美。
偏偏两个人都自得其乐,对其他的事情毫不在乎。
“扬升的要素基础已经可以,纯化的部分你因为流体炼金术有自己的理解,暂时够用了,后面可以补课。”
叶教授在看过季觉的阅读笔记之后缓缓说道:“接下来要主攻的方向是‘萃变’,这是你真正的弱项。除了解离术的练习之外,其他时间,你先看这部分资料吧。”
现代炼金术四大要素,扬升、萃变、纯化和协律。
扬升指的是赋予物质以灵质,譬如点石成金,令其向上善的性质靠拢,从而能够容纳赐福。
纯化是令物性更加纯粹,筛除杂质,屏蔽干扰,以令其无限的向着最纯粹的方向过渡和演变。
协律是统合所有组成,令复数的灵质回路、构建和上善赐福彻底的融为一个整体。
而萃变,则是令复数以上的材料和赐福彼此激化之后,蜕变为全新的状态。
简而言之,用牌佬们最喜欢的话来说,就叫‘融合’。
可两样东西放一块怎么融合什么时候融合,哪个分量多点少点,时辰海拔和位置不同,磁场强弱甚至人品好坏……都会有天差地别的变化。
即便是现代炼金术中早已经有了无穷定式而且每年这个数量还会更进一步的在各种探索中扩张和上升,但依旧还远远不够。
死记硬背到一定程度上,已经没用了,每个工匠都应该在这个过程之中有独属于自身的理解和感触。
通过海量的练习和尝试之后积累经验,进而让本能和感知去告诉你,什么时候应该怎么做。
同时……这也是最氪的地方,没有之一。
扬升入门简单但想要提升千难万难,纯化步骤麻烦操作精细需要十二万分小心,协律需要统括全局把控所有,使各个构成各安其位彼此协力的同时互不干扰。
这几个都有一个特点,成就是成了,不成的话就小心点再来一次,只要按照流程来,就总不会错,失误了的话给上两个大嘴巴子,以后就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