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纯做了个噩梦。
好像在黑布隆冬的夜里,有条狗在自己身后狂追,口吐白沫,甩着舌头不放。中间的时候,好像遇到了姨妈,可不等她喊‘姨妈救我呀’,就听见,姨妈好像对那条狗说了句什么,再然后……那鬼东西的眼睛都红了,不要命的撒腿狂奔,嚷嚷着什么‘我要吃热狗’就追上来了……
任凭她如何哭喊求饶。
太特么可怕了好么!
叶纯骤然睁开眼睛,剧烈喘息。
从梦中惊醒,才发现自己汗流浃背,窗外雨水滴答不停。
她爬起来,端着杯子去厨房吨吨吨喝了好几杯凉水之后,才终于稍微清醒过来,再忍不住咬牙跺脚。
姓季的你等着!还是让你吃的太好了!
明天就别想上桌了!
可当她回头想要继续睡觉的时候,却看到,门缝里的光,客厅的灯还亮着,好像传来说话的声音。
临近尾声。
“好,既然叶大师如此爽快,那协会也不会吝啬报偿,当然,我知道您不会在乎那点东西,但好歹也是一份心意,还请千万不要拒绝。”
深夜的访客礼貌的道别,起身告辞,离去,并没有看那一扇微闭着的门。
脚步声远去了。
“阿纯?”沙发上的叶教授回过头来。
“嗯。”
叶纯推开了门来,揉了揉眼睛:“姨妈还在忙吗?”
叶教授说:“回去睡吧,是协会的人。”
“哦。”叶纯了然的点头,从大门的方向收回视线,似是轻松:“我还以为要走了呢。”
“还不到时候呢。”
叶教授垂眸,淡然说道:“去休息吧。”
“嗯……”
叶纯想了一下,回头一笑:“谢谢姨妈。”
叶教授没说话,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水,远方的潮声隐隐。
脚步声远去了。
一夜匆匆而过。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满眼血丝的季觉就提着工具箱打卡上班了。
明显,昨晚大半夜都在跟手里的怀表较劲,灵质虽然充沛,但依然有些虚浮,不受控制的散逸出了一丝。
状态并非完全。
“进度如何?”叶教授端着茶杯,仿佛关怀学生,但又像是幸灾乐祸一般。
或者,两者兼有呢。
她过去怎么就没发现,观赏学生对着眼前的难题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也有一番乐趣呢……有一种看人反复掉沟里又爬出来再继续掉进去的美。
可紧接着,就听见了季觉的声音。
“好像……找到了点窍门了?”
他不太确信的说,令叶教授低头喝茶的动作,微微一滞。
短暂到,不足刹那,很快,便恢复了流畅。
维持着原本的动作,她浅抿一口之后,才放下茶杯,缓缓抬起眼睛看过来:“哦?”
不知为何,那眼神莫名的让季觉,压力山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您来看。”
季觉抬起了手,再度向着手中的怀表释放机械降神,一线宛如风中残烛的灵质微光自怀表之中浮现,亮起。
再然后,这一次,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伸出了手……
那一瞬间,季觉的灵质波动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放缓,而五指之上显现的灵质纤细如一线,静止冻结,毫无波动和动摇。
那是……解离术的应用,不,应该说是最片面的基础技巧——令一切灵质的运转停止,保留在原地。
作为解离术的开创者,再没有人比叶限更清楚。
这一静止的灵感来源,是荒墟之道中最为高远和深奥的应用——静滞带!
倘若灵魂如烟火一般稍纵即逝的话,那么物质的本质所指向的便是所谓的永恒。
真正的荒墟强者,譬如闻雯,在使用这一技艺的时候,轻描淡写、信手拈来,便足以令曾经的济慈医院里的一切灵质变化彻底停滞,最大限度的保护了受害者们的安全。
据说静滞带的最终形态,是就连物质的分子运动也能彻底冻结,宛如时间停止一般的恐怖效果。
而现在季觉的静滞,就连闻雯所展露出的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充其量,不过是拙劣的模仿而已。
而凭借这一粗劣的模仿,季觉的五指,竟然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将怀表中的脆弱灵智掌握在了五指之间。
抓住了!
即便是下一瞬,随着他些微的动作,那脆弱灵智便已经分崩离析……可依旧足以令叶限陷入了沉默。
快,太快了。
甚至,比她预想的还要更快。
仅仅是一夜……
倘若用怎么将大象塞进冰箱一样的粗暴逻辑去进行考虑的话,取出物质之中所蕴藏的灵智,也不过是简单的三步:首先,抓住那一缕渺小的灵质微光,然后,保证其结构完整,最后,拿出来。
每一步都听上去似乎很有可能,但在实践上,都是天方夜谭。
可偏偏,季觉已经完成了第一步。
在不摧垮其本身构造的前提之下,以极端精巧的操作,将机械降神所赋予的灵质握在了手中,甚至,他还无师自通的明悟了第二步的关键——如何保证其结构完整。
季觉的方法很简单,太软太脆太弱没办法的话,那么‘冻’起来不就好了?
通过解离术练习中的基础,使自身的灵质呈现出停滞的状态,然后逐步扩散到操作对象的结构中去。
只要最后将操作对象的结构彻底固定下来之后,想怎么掏出来,还不是轻而易举?
很遗憾,方向完全搞错了。
他不是荒墟一系的天选者,甚至不具备荒墟的赐福,如果保持目前的状态的话,这辈子就算是全都耗在这上面,也未必能够领悟‘静滞’本质之中的永恒意味……
可行性是有的,但季觉注定了做不到,或者说,并不具备继续死磕下去的性价比。
但最起码,他已经意识到问题的所在,并且开始做出了尝试。
这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