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乌斯,这应该是你的名字。”
“你要记得自己的名字,才能找到回家的路。”
记忆里有个男人曾对还是一个野生小丘丘人的他这样说过。
鉴于小丘丘人不大的脑容量,他只能记住那是个很强大的男人。
男人手握一柄长枪,稳立云间,长枪穿云破月,蓬勃神力轻而易举荡平了所有邪魔怨灵。
因此当被这样一个男人抓住时,弱小的丘丘人吓得两股战战,面具下一片湿润。
或许是求生欲爆棚,又或许是那个男人的原因,总之迟钝又笨拙的小丘丘人艰难地记住了这两句话。
得益于这个陌生的语言符号,从那以后拥有了人类所谓的“名字”的小丘丘人,似乎要聪明了一点。
他仍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片大陆上游荡,但他聪明地学会了躲避危险。
小丘丘人尤里乌斯不再像他的同类野生丘丘人们,看见人类就“呀”的一声冲出去,往往会被打得满头青包回到地脉,第二天才能重新出现,然后周而复始的重复这样的过程。
他学会了躲避人类(此处特指一个金毛人类);学会了观察人类,看他们丰富多彩的生活状态,偶尔产生一点“做人真好啊”的感叹。
他看起来还和从前没什么两样,是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又弱又矮的平凡小丘丘人,但没人知道这个小丘丘人像个世界之外的摄像头一样,安静地观察着人类。
直到某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夜晚,小丘丘人如同往常缩在自己破烂的小帐篷里,伴着一口破锅,几枚橙黄色的野果,四五朵灰色蘑菇,这是他全部的财产,挨着这些东西小丘丘人昏昏欲睡。
破烂帐篷里漆黑狭小,闪电的光芒偶尔照亮他的小破帐篷,小丘丘人能看见被呼啸狂风吹得不停摇摆的帐篷顶,仿佛下一刻这顶继承自一个老丘丘人的小破帐篷就要随着狂风离去。
若是这样,小丘丘人只能冒险顶着狂风暴雨去寻找山洞避雨。
但此刻天真的小丘丘人显然还未能产生未仆先知的担忧情绪,他只是抱着自己的小破锅,愣愣地看着帐篷顶,像他躲在暗处看着人类那样,只是看,只是观察。
于是他直面了一道闪电。
狂风最终无情地吹走了这顶兢兢业业的小破帐篷,瓢泼大雨砸了小丘丘人一脑袋,他稍稍走神的功夫,原本装着野果和蘑菇的小破锅被雨水倾盆灌满,他仅有的财产们哗啦随着雨水溢出落在泥土地上,可小丘丘人已经没有了去捡的机会。
——山峦粗壮的闪电劈开漆黑的夜幕,一瞬间半边天都被照得亮如白昼,在这样一个狂风骤雨的夜里,这如同一把利剑的闪电出鞘便赫赫威风、杀气腾腾,这剑来势汹汹,下一瞬就直击小丘丘人而来。
“轰隆——”
劈开夜色的利剑在地面留下了大片焦黑的泥土后便消失殆尽,地面泥土翻飞又被雨水冲刷,断裂的树木燃起的火焰也在雨水下熄灭,徒留焦黑的木炭,这里的一切都符合闪电劈落的景象,唯独缺少了一个倒霉的小丘丘人。
天旋地转——
当晕眩感消失,小丘丘人撑起无力的手,用阵阵发黑的眼睛看见了这间昏暗的地下室。
一切变化来得太突然了——穿越、系统、人类、城市……混乱、犯罪、逃脱……最后得救!
小丘丘人全程像个提线木偶一般经历着这一切,毕竟理解上述词汇对他来说太难,准确的说他一个也不懂。
他只会丘丘人那简单到粗糙的语言,所以当听见熟悉的语言符号时,小丘丘人尤里乌斯终于舍得动动他脑袋看向他生理意义上的父亲了。
—
坐在怪模怪样钢铁盒子的肚子里,野生小丘丘人尤里乌斯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的城市,察觉到他的行为,阿尔弗雷德贴心地降低了车速,以便男孩能看得更清楚。
他们现在正在驶往哥谭医院,男孩需要一个更细致全面的检查。
最终他们还是顺利离开了警局,他们本以为以尤里乌斯对克拉克的雏鸟心态,恐怕要废很大一番功夫才能让两人分开,毕竟尤里乌斯需要回到韦恩家,克拉克也需要继续踏上自己的旅程。
他们都没想到在有了新的名字后,男孩突然对着布鲁斯亲近了许多,主动靠近了布鲁斯,并在布鲁斯做出离开的举动时,仅仅只是略一纠结,便带着对克拉克的不舍,乖巧地随着布鲁斯离开。
他们在警局门口告别。
布鲁斯按照人设,同样也是发自真心对克拉克提出了感谢,来自哥谭首富的真诚感谢分量颇足,但克拉克仅仅只是承诺了以后会来看望尤里乌斯,便婉拒了这份感谢。
夜色里,在尤里乌斯满含不舍的神色中,双方告别,两位都在不约而同地想懂事的男孩真是太令人怜爱了。
他们不知道,尤里乌斯仅仅只是遗憾自己失去了一个出色的丘丘人战士同伴,至于克拉克承诺的什么还会再见,原谅这个野生小丘丘人吧,对方即便连比带划试图通过丰富的肢体语言传达信息,尤里乌斯还是没有搞懂。
他会跟着布鲁斯离开,只是因为比起一个强大的战士对他的吸引力,还是记忆中那个男人的威慑力更重几分,其次就是因为他脑袋里那个一直呜呜喳喳说话的东西。
在这个所有人说什么他都听不懂的地方,脑子里的东西说的话是他唯一能听懂的,自称系统86的家伙一直在急切地催促他跟着布鲁斯离开,根据它的话,是因为未成年人需要有家长的庇护才能更好的成长。
尤里乌斯似懂非懂,总而言之布鲁斯给他的观感也不错,他不介意跟着谁……毕竟他现在也是个人类了。
在小丘丘人尤里乌斯的观察里,人类会排斥丘丘人,但不会排斥人类。
当他们到达医院的时候,天色渐渐泛白,布鲁斯看了一眼腕表,已经将近凌晨六点。
一夜的忙碌加上寻得亲子的震撼让布鲁斯也难得有些疲惫,更别提身体虚弱的尤里乌斯。
男孩看着看着风景就慢慢靠着柔软的车背往下滑,在完全睡去那刻,一双带着薄茧的宽厚手掌拢住了他,带着他慢慢放平身体。
就这样,尤里乌斯靠着一个温暖的怀抱睡沉了。
车速平稳提升,透过后视镜观察到这一幕的阿尔弗雷德唇角微微上扬,难得有了一丝轻松又欣慰的神色。
他甚至在到达医院后,明智地选择了放手,看着他的老爷略有些生疏笨拙地怀抱着男孩一路走到检查室。
一套全身检查做下来耗时不短,但布鲁斯全程跟随,始终关注着他的孩子。
他想,就是因为他的疏忽才让他的孩子遭受了这一切,这不该遭遇的糟糕一切。
布鲁斯怨恨总是如此疏忽给自己的孩子带来不幸的自己,他只能用对尤里乌斯更密切的关注来减轻一些自己愤怒。
——他的愤怒,从他得知尤里乌斯所有遭遇后就越发沸腾的愤怒。
直到感受到老管家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布鲁斯才微微松懈下紧绷的身体肌肉,但他的神经仍然紧绷着。
“老爷,不要太紧张,只是一个普通检查。”阿尔弗雷德拿着手机举到布鲁斯的面前,他微笑道:“我想迪克少爷会更希望由您这位父亲来亲自介绍小少爷。”
“嘿,b,那孩子什么样?不会是个翻版的小布鲁斯吧?”迪克欢快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god,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一个幼年布鲁斯了。”
……一片沉默,布鲁斯显然并不打算回应迪克的调侃,“他叫尤里乌斯,你的弟弟。”
迪克也不在意,他充满活力的声音透过电话洋溢着,“哇哦,尤里乌斯,尤利…尤利,我想他一定是个可爱的男孩。”
阿尔弗雷德笑着插话:“迪克少爷,只要您回家就能看见小少爷了。”
“当然,阿福,我一定尽快赶回来,或许我能和尤利一起分享小甜饼的快乐。”
“如你所愿,迪克少爷。”
结束通话,迪克的来电多少缓和了紧绷的氛围,阿尔弗雷德能感受到布鲁斯的神色略微松弛,他轻声安慰道:“老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小少爷以后会成长得像他父亲一样优秀。”
布鲁斯缓缓舒了口气,“不,我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他不需要像我一样。”
老管家不打算反驳他家老爷这番妄自菲薄的话,韦恩家的孩子一直都是以他们的父亲作为向往的榜样,因而阿尔弗雷德只是微微一笑,熟悉的英式嘲讽登场,“老爷,如果您能在迪克少爷面前也这么坦诚,我想我不至于只有周末才能看见迪克少爷活跃的身影。”
事实上,这是自从葬礼后才有的固定行为——周末回家。
在此之前迪克几乎很少回到哥谭了,他在布鲁德海文干的有声有色,无论是编制内的身份还是编制外的身份都在逐渐得到认可。
来自韦恩庄园食物链顶端的发言,布鲁斯没法反驳,嘴唇微动,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什么。
他看着老管家,钢蓝色的眼睛平静无波,只有阿尔弗雷德能看见那藏于湖底的风暴。
看着他从一个意外失孤的孩子到如今成为父亲的蝙蝠侠,阿尔弗雷德经历的从不比他少,布鲁斯明白阿尔弗雷德在试图平息他心中的风暴,可他早已难以停息。
布鲁斯试图缓和面色,让自己看起来要更像是白天的韦恩总裁,“阿福,我明白你的意思。”
……明白个屁!
阿尔弗雷德想暴躁发言,但这明显不符合一个绅士的言行,转而还是在心中暗暗长叹——谁能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呢?谁又能想到那个孩子,那个别扭的、敏感的、暴烈的孩子,最终会以那样惨烈的代价离开人世。
他们安静地坐在等候室的长沙发上,布鲁斯的目光似乎遥遥望着某个方向的远处,只有阿尔弗雷德知道那是一块墓地,埋葬着一个父亲的孩子。
“韦恩先生。”
布鲁斯第一时间整理好状态看向医生。
“检查已经结束。”
医生看着快步走上前将男孩轻柔的地抱进怀中的韦恩总裁,不禁暗自感叹,没想到花花公子竟然意外的是个好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