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该杀了他!仙盟弟子堕入魔道,这事儿若传出去,咱们的脸岂不是都丢尽了!?”
“就是,当初这收胡鬼子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妥,卑劣外族岂能踏足我仙盟圣地?还是陈无垢的弟子,当真是报应!”
“欸!你们几个声音小点,要是被那阎王听见,你我性命堪忧……”
——什么声音?
萨兰特头痛欲裂,双眼只能看到晃动的模糊光影。
他感到自己趴在地上,身体的每处骨骼似乎都被打碎,痛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挪动。
“动手吧,诸位道友。想想百年前魔界对世间的迫害!铲除魔修,义不容辞!”
“杀、杀、杀!”
好吵……
萨兰特视线总算清晰了几分,无数张看不清面孔的人围在他周围晃来晃去。耳边是嘈杂的叫骂声,几乎要震破耳膜。
他试图搞清楚情况,但稍一陷入思考,脑仁就像要炸开一样,痛得他恨不得抱头打滚。
啊,想起来了。他修行时不慎走火入魔,这些人是来清理门户的。
真热闹啊,平时都绕着他走,现在这时候反倒都凑过来了。
萨兰特挣扎着想撑着胳膊站起来,稍微一动,剧烈的疼痛就让他瞬间冒出一层冷汗。胸膛短暂离开地面一秒,下一刻,手臂脱力,他又重重摔了回去。
胸口一阵剧痛,喉头涌起一大股腥甜,即使牙关紧咬,血液也控制不住的从嘴角溢了出来。
萨兰特躺在地上,颤抖着喘息着,他尽可能冷静地判断自己的肋骨断了几根,思考自己今日从众人手中存活的几率有多大。
他才十六岁,还没有给自己的母亲报仇。
他不能死。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吵闹声突然小了下来。
萨兰特吃力地抬起头。
只见一个面容冷峻的青年从众人中走出。他一身黑衣,脚步沉稳,在萨兰特面前停下。
“你是来救我的吗?师尊。”他听到自己这样问。
陈泫没有弯腰,而是居高临下地低眸看向他满身血污的弟子,黑白分明的眼中无悲无喜。
他浅色的薄唇上下开合。“护身咒,我感觉到了。”
这句话似是什么魔咒,两个世界的部分交叠,周围的环境如旋涡般开始扭曲、变形。
萨兰特吃力地翻过身,仰面躺在地上。剧烈的疼痛中,他恍惚间想起自己刚进入仙盟时的那段日子。
他那时刚离开契罗,连中原话都讲不利索,每天都被所谓的师兄师姐变着法儿的欺负。一开始只是端茶送水、跑腿背锅,到后来愈演愈烈。
寒冬腊月,他浑身湿透地蜷缩在冷硬的被褥里,一边冻得发抖,一边想起那个自己一年也见不上几面的师尊。
[要是师尊在的话,他们肯定不敢欺负我了吧?师尊肯定会给我撑腰吧?]
[只要、只要等到师尊回来就好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望梅止渴般吊着自己的最后一丝希望,不知道度过了多少个绝望的夜晚。
他安静地望着陈泫,无声的求救震耳欲聋。
你会救我吗?
你会为我撑腰吗?
你会给那个被打得夜夜痛到睡不着觉,被恐惧逼得用刀尖抵住自己心口,恨不得去死的孩子一个安慰吗?
“师尊终于决定动手了吗?”
迟重林仰面躺在地上,握住陈泫紧扣他喉咙的手。唇角一丝血痕,表情却松弛含笑,完全不像生命受到威胁的状态。
陈泫面沉如水,听到这话手指动了动,但没应声。
“想杀便杀吧,毕竟师尊连仙盟首席都不放在眼里,说翻脸就翻脸,被全修真界追杀也毫不在乎。我小小一介魔修,哪敢劳烦您专程过来教训。”
迟重林冷笑一声,“若早知我有今日,师尊当年就该杀了我,如今也落得清净。”
陈泫皱起眉头,似是听得烦了,松开他的脖子,转而拎着迟重林的衣领将人从地上拽起来。
“来。”陈泫后退几步,朝对方勾勾手,惜字如金道。
没头没脑的举动,迟重林却明白对方的未尽之意。类似于“嘴皮子变这么厉害,让我看看这几年别的长进了没有”的意思。
刚摸上腰间的天残剑,突来一阵疾风割面,他下意识抬手遮挡。
刚一抬左臂,手腕上就传来一道巨大的拉力。
一只苍白劲瘦的手抓在他腕间,顺着手臂,迟重林赫然对上一双疲惫充血的眼睛。
场景骤然变换,他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萨兰特,而是被世人称为无上至法魔尊的魔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