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泫此生……会永远记着三白宗的恩情。”
他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身,迈着踉跄的步子向殿门走去。
众人看着,却没人敢过去扶。
“嗬、嗬……”齐怀善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眼角充血,眼睁睁看着陈泫一步一步距自己越来越近。
陈泫额头上的血跟断线的珠子似的,随着他身子的晃动,掉在胸前的衣襟上,染红了一大片。
擦肩而过的瞬间,陈泫低声对他说:“大师兄,对不住……”
说完这句话,他就毫不犹豫地踏入了雨幕中。
大雨滂沱,冲淡了他脸上的血迹。漆黑的发丝紧贴在脸颊,冰凉入骨。
“陈泫!”齐怀善猛地转身,怒吼声比天边响起的闷雷还要令人生惧,“我不管你了!!”
他的眼角猩红,目眦欲裂:“你爱去哪去哪,爱找谁报仇找谁报仇!从今往后,你不再是三白宗的人!!”
陈泫的身子微微一顿,微不可察地晃了晃。
但他没有回头,固执地朝山下的方向走去。
“大师兄!”闻讯而来的秦双雁冒雨赶来。她显然是临时听说了消息,连外衣都没来及穿好。“怎么了这是?!”
官淮抓着伞追在她身后。两人俱是被雨淋了个透彻,发丝都不断往下滴着水。
“……”齐怀善不动声色地侧过身,低头抬起袖子,在眼前胡乱擦了一把。
“我走了。”齐怀善沉声道。说完就转身踏入雨中,朝后院的方向走去。
“不许去追他。”
官淮一眼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在原地愣了一瞬,僵着脖子看了看身旁的秦双雁和两位师兄。
片刻后,他抿了抿嘴唇,撑起一个勉强的笑容,面颊浅浅凹出两个梨涡。
“师姐,你最近身子不方便,小心着凉。”说着,官淮从怀中拿出一件外袍。
外面明明下着那么大的雨,但这件袍子却只被浸湿了几片衣角。
他将衣服披到秦双雁身上,又顺手把几缕黏在秦双雁脸颊上的发丝拨开,小心绕到耳后。
“我去追阿泫,你跟师兄们在这儿等着。”他柔声道,“大师兄和他只是一时吵架怄气,我去劝劝就好了。”
外袍干燥又温暖,带着些官淮身上怀中的温度。
秦双雁的面色有些发白,难得的没有逞强。最近几日的确是她来葵水的日子,方才一路跑过来还不明显,刚一停下,小腹就忍不住的下坠酸痛。
“路上小心。”秦双雁握了握他冰凉的手。
官淮笑笑:“我会的,师姐。”
说完,他看了看一旁的宋渊和段沉,冲他们点点头,接着快步转身冲出殿门。
这一走,就是将近四年。
雨水冲刷了一切的痕迹,他们甚至无法找到官淮下山后的脚印。
数天后,一封无名的书信彻底断了他们的念头。
信上说,自己决定与小师弟一同前往仙盟。若能活着回来,必当负荆请罪,任由掌门师兄处置。
当晚,齐怀善在酒馆里喝得不省人事。
最后还是秦双雁亲自下山,将人连背带拽拖了回来。
“两个自以为是的破小孩,一个没出息的死酒鬼……”
她肩膀两侧架着齐怀善死沉的胳膊,走了两步后愤愤停步抬袖,擦了一把脸上分不清是汗还是泪的咸涩液体。“还得老娘一个一个追着擦屁股,烦死了!”
她如此抱怨着,话罢,又向上颠了颠背上的齐怀善,一步步向三白宗的方向走去。
“……早晚要让你跪在我面前哭着道歉。”
最后这句不知道对谁说的话被晚风吹散,飘散在浩浩苍茫山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