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义父闭口不谈,还吩咐鱼龙帮立刻偃旗息鼓退出江湖,他则闭关养伤了十年。但毕竟家大业大,也不是想退便能退的,为了给坚持留守的兄弟们找条活路,义父命原睚眦堂堂主江秋月离开总舵青峰崖,自立门户成立了月桂宫,暗中处理帮中遗留的事情。有关鱼龙帮的事,便是这些了。”
听到这里龙潜释怀了,原来月桂宫是脱胎于鱼龙帮,本就一家人,兰傲安排的好一招李代桃僵之计,师父嘱咐要吾关注兰傲,这不就是嘛。
难怪那江秋月跟杨玉琴彼此熟悉,搏斗起来却又毫不手软,除了争情郎惹下的梁子外,鱼龙帮一贯酷烈的行事手段已成为了她们的行为习惯。
再想远一些,当初在相州城时,偷听到关精懿和史玉刚的说话,他们宁愿在外围苦等十年也要等到帮主回归赐下龙牌,成为正宗的龙派之人,由此可见鱼龙帮还是有其过人之处,笼络人心之术非常到位。
按理说这些隐秘之事她不该跟一个外人说道,还不光如此,从进入听花小榭开始便能处处感受到待客的尊重和礼节的隆重,梅子衿说话真诚坦率,两个婢女率性天真,这些都让龙潜深受感动,便想回馈一些,说道:
“兰帮主是什么原因受伤,他一字都未透露吗?梅姑娘想知道打伤他的人是谁吗?”
“没有,他只说很高兴与老友大醉了一场,即便危在旦夕之时也未流露一句仇恨的话语,还一再嘱咐全帮不得有复仇之心。义父一生未婚娶,待奴犹如己出,从小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这些年奴也想开了,鱼龙帮过去造孽太重,不能让仇恨延续。”
龙潜站起身朝着梅子衿抱拳长揖——唬得身后的小兰也跟着站起身恭恭敬敬地伺候着——长叹一声,道:“家师道号白云先生,先在终南山养伤,后有九年时间一直在衡山休养,顺便调教吾这个不成器的弟子,与兰帮主相斗之人便是家师。”
梅子衿忙起身裣衽回礼——小青也跟起身行礼——道:“奴已经猜到了,郎君不必如此郑重,上一代人的事情咱们不必参与,还请就坐随喜。原来白云前辈是入了道门,难怪寻访不到他的踪迹。这十年只因义父闭口不提,做儿女的总想了解一下当时的详情,别无他意好奇而已,可否为奴解说?”
两人收礼再次就座。
对方的诚意是十足十的,还主动揭开了这段梁子,龙潜也坦然道:
“十年前家师受武林正道委托约斗了西域的邪派高手‘邪神’,返回长安时在七凤坡与兰帮主相遇。两人先在试剑亭大醉一场,兰帮主还写诗赠给家师,之后二人斗了三天三夜,家师内力耗尽中了兰帮主一爪养伤至今。没想到上一代的过节,今天在听花小榭里交集了。”
“原来如此,邪神之名奴也有所闻,其武功只在大宗师之下,尊师能够连斗俩个大宗师,直让晚辈景仰。郎君果然是菊先生培养的好弟子,不但武功高强,还一笔的好文采......您只受教了九年么,十年前的大战您不在场吗?”
龙潜也想主动表达善意,决定打趣一下,道:“吾入家师门下只有九年,未得机会目睹两位前辈的风姿。不过他们若是知道这里有四盘八碗的美馔,估计会后悔浪费时间打架。下次来比烧菜,我们绝对是望风而逃,不,应该是闻风而至,只带筷子和碗来,就等听花小榭的钟磬声一响然后大快朵颐。”
龙潜一本正经地说完,梅子衿已经被逗笑得前仰后合,连小青和小兰也都掩着嘴不敢笑出声,这一笑两人之间若隐若现的坚冰融化了。
梅子衿眼波流转,娇笑间漆黑的眼珠极有诱惑力,似乎容貌在龙潜的眼前有些淡化了,只感到有种风情万种的仪态。
只见她举起戴着粗鱼眼网纹手套的手,翘着兰花指掩住嘴,语调有些撒娇地道:“啊呀,险些忘记还有一道菜,凉了就不好吃了,郎君快品尝,嘻嘻,吃饱了才好说话。小兰快揭开汤钵盖,请郎君尝尝奴的‘套四宝’,快。”
小兰打开汤钵的竹盖,递上一双长竹筷。
龙潜接过长竹筷,见钵内是一只熬炖的整鸭,汤色金黄,有浓郁的肉香飘出,疑惑地说道:“好像这肉香里不完全是鸭肉的味道。”
梅子衿开心极了,连拍巴掌称赞,那样子简直跟小兰的天真没有两样,能听得出她的笑是发自内心的,只是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笑道:
“这便说到重点了,所谓套四宝,第一宝是浸在汤汁里最外层的一只完整的全鸭,里面套了第二宝是一只全鸡,再往里第三宝套了一只鲜美的全鸽,最里面一宝是一只形体完整,腹中装满了海参丁、蘑菇和玉兰片的鹌鹑。”
龙潜惊掉了下巴,说道:“难怪肉香味这么浓郁,能把四重不同的禽鸟套在一块烧制,难怪叫套四宝,究竟是怎样的机巧心思才能想到这样的烹饪方法?吾料只有天上的仙子才能做到,还得是月宫里嫦娥仙子的妹妹才行。”
梅子衿咯咯娇笑起来:“小青说您够贫,果然如此,快动筷尝尝,便能解开你的疑惑。”
龙潜将长竹筷一扒拉,触手之处全是柔软的肉身,一层层扒开果然是鸭、鸡、鸽和鹌鹑,层层相套并保持形体完整,而且皮酥而不破,肉烂却成型,最令人称奇的是四禽没有一根骨头,尤其是鹌鹑剔骨后背脊薄如麻纸却完整无缺,果然是巧夺天工。
夹起一块尝了尝,四层肉香扑舌而来,简直是口舌之欲的巅峰,竖起拇指感叹得道:“简直无法想象,尤其是这鬼斧神工的手艺,仙子的厨艺只怕是天下第一,咱们真得闻风而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