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忍,口中血涌不止,不消片刻便会损及精气。像是想起什么,他颤巍着在茯茶掌中写出一个‘走’字,然后遗憾中晕厥过去。
“哈?陈爷爷……”亲眼看到老奴陈爷爷翻着白眼手足僵硬,小茯茶第一次有痛到肺腑的感觉。
这些年,陈爷爷就像祖父般照顾她,而她也早就把这个无言的老人,当做自己的亲人。
她都懂,老人对她们的关爱,虽不曾说出口,可事无巨细的照顾,谁都能感受到。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她仓皇出逃,连为何被追杀,又是谁人要杀尽书院里的人都一无所知。一路上,王大娘、豆哥和刘先生,他们都惨死杀手屠刀下,终是只剩陈爷爷领她来了东都汴州。
无奈她还不够强大,眼睁睁看着亲人们一个个咽气,叫她如受了割肉之痛般。
陈爷爷晕厥前,在她掌心比划‘活见博王妃寻真相’这八个字,一切的谜团皆指向那个大梁的‘博王妃’。她自知从未听说建业书院内,任何有关于这个王妃的情报。
哭了半晌,她还是决定带上陈爷爷一起进城,无论前路多艰难,她真的不愿丢下陈爷爷在荒野。既然陈爷爷要她去见博王妃,自然不会是让她去寻死。堂堂一个王妃,应该只需一句话的事情,就能治好陈爷爷。对,她终是要去见王妃,何不求王妃帮她,说不定这个王妃就答应了呢!
将面上抹了草灰,为更好掩人耳目,她扒了路边一个将死小男孩的衣服换上。
待扮成脏兮兮的小子后,她来到一队番邦商人安歇的茶馆,跪在商队老板妻女面前说,自己是‘爷孙二人半路遭劫,好不容易走到汴州,又因失了盘缠不能换身干净衣服,守城将士就硬不允爷孙入城。一连徘徊数日,天寒地冻的又无吃食,爷爷都病倒了,实在没了办法才跪求老爷夫人捎带’。
商队老板对她说辞嗤之以鼻,倒是老板妻女妇人之仁。看小子可怜,便也一道求着商队老板。终是女人的话好听些,老板便同意捎带他们爷孙进城。
她征得应允,将陈爷爷搬上车队后面空出来的木板车。帮她搭手的小厮惊呼‘这老头都快死了’,惹来商队众人反感。看情形怕被赶下车,她佯装一时火大,因小厮口无遮拦与之扭打起来。
她言‘我爷爷患了重疾,致面目僵硬不能言语,爷爷手还是能动的,你这王八蛋嘴臭,小爷非要撕烂你的嘴’。众人观老人衣着邋遢不雅本就嫌恶,有人想走近检查鼻息,这时那商队老板的女儿呵了一句‘磨蹭什么,还不赶紧收拾了赶路’。众人便勉强相信了小子,毕竟这天寒地冻的,都只想赶紧进城。
跟在商队末梢,她一路心惊胆战,生怕被截下,也生怕被暗处观望的杀手认出。
好在进城时,商队老板特意打了招呼,说车后爷孙是贱内娘家几个穷亲戚来投奔的,所以才没有被盘查。
行至城内一处小院,她叩谢老板一家援手,说‘今日之恩,小子来日必当重谢’。过后,她将陈爷爷暂时安置在商队老板院中的柴房‘休息’,老板的女儿也告知她只管先去寻亲,愿意帮她‘看顾’爷爷,等她回来接人。
茯茶知是自己遇到好心人了,事不宜迟便即刻上街去打听‘博王府’方位。
汴州城大,比之升州城足足大了一倍。
循着路上商贩的指引,她行了大半日才找到王府。
可待她再回到商队老板家中,满地嫣红瞬间犹如地狱鬼火,炙烤得她满身血肉刺痛。
狂奔至柴房,上锁的房门大开着,血流了一地,门上都染了些。
陈爷爷身上几个血窟窿淌出已经干涸的血,染红了身边那个小女子净白的小脸。她就躺在血泊中,眼还睁着闭不上。
她都还未请教这小女子姓甚名谁,亦不知她芳龄几许,什么都还未来得及,她便替了自己死在这里。
这一家人只是好心带她们进了城,便受满门屠戮。这是什么世道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谁来告诉我……”仇恨让她变得愤怒,狂躁。
小拳砸向门案,竟被她砸出裂痕。她真的好后悔,为什么非要随商队进城,目标这么大。说到底都是自己害了他们!
默默拖起陈爷爷已经变得冰冷的身体,扯了木柴边一方破旧草席,小心将陈爷爷安放。
她发誓,待她弄清这一切的缘由,所有为此受牵连的人,她都会为其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