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之后,长乐计划周详,自内宫截走朱锽。
只是,茯茶并未出现在约定好的地方接应,长乐拖着半死的朱锽从内宫一路杀出,身上多处挂彩,早已耗尽她全部气力。
朱友珪的人此时已经将她们团团围住,长乐贴身的几个女使更是狼狈,拼死不让他人接近长乐,已顾不得自身得失,纷纷被朱友珪的人长矛刺死。
那夜,长乐站在团团包围中,笑得无比凄凉。
随着控鹤司统领冯廷颚的一声令下,侍卫们冰冷的长矛,就这样齐刷刷扎进长乐的血肉里……
朱友珪多日不朝本就引来诸多不满,而回来省亲的长乐公主,因‘藐视王法,伙同叛贼朱锽’被当场伏诛,更是惹得朝中人心不稳。
有人说,驸马赵岩一门忠烈,为大梁也曾立下汗马之功。即便长乐没有公主身份,光是这赵氏家眷从一品的封号,也不能如此,都不经调审就当场诛杀。
也有人说,长乐多年未归,突闻先帝厄号,就是想找朱锽证实一二,也属常理。
更有人说,赵岩统率的天威军驻扎南疆,离东都即便千里之遥,可那赵岩若是知晓嫡妻惨死宫中,恐怕大军将至,也不是不可能。
看着堂下百官们进谏,朱友珪只觉耳中幻听‘叽叽喳喳’声不断,简直烦不胜烦。
想起十天前龙骧军中一行,他恍若失魂一般,双眼紧盯着某处发呆。
堂下百官见朱友珪如此沉默,都开始不明其意,最后只能互相看着,坐等退朝。
结果真如朝堂上那些人预料,七日后,天威军的先锋赵卓将军,果然正领着铁骑朝东都的方向来势汹汹。
朱友珪从未想过,原来早年在军中自己那点声望,只不过是王彦章及其属下们的施舍。
他在长乐之死的应对中,便考虑过赵岩的事。
只是,当他自信笃定的去军中调度,却没想到会吃了个大大的闭门羹。王彦章称病不起,整个龙骧军更是不听他调遣。一气之下,朱友珪派人去军中暗访,这才知道了一些让他措手不及的事实。
‘来军中谁不是用命换来的地位,他当年就凭着王爷的身份,一来就成副将。这个事早就让人不爽很久了,要不是王将军押着不让说,军中早传开了。真以为我们吃饱了撑的,会心甘情愿替他们姓朱的卖命?’
‘氏叔将军一门忠烈,出生入死那么多年,最后还不是被姓朱的砍了?’
‘现在还想着要我们去挡天威军,我看是那姓朱的开始飘了!’
‘我等可不惧生死,只要王将军一声令下,姓朱的狗头我等便摘来当球踢……’
当听完暗访回来的人学语,朱友珪心下一凉,赶紧灰溜溜逃回了梁宫。
王彦章一众在战场上嗜血搏命,求的说到底也只不过身后荣耀。可到头来,那氏叔琮一死,军中便再无朝堂之上举足轻重的靠山。他能在几位王爷中选中自己,恐怕也是看到了自己身后没有强大的母族背景。
只要没有背景,等日后他在朝中施展,能让他一呼百应的也就只剩军中。况且,他唯一能依靠的力量,除了王彦章等人,似乎再也寻不出其他。好凌厉一招生死棋……
事到如今,朱友珪才算真正看明白,本以为整个大梁都是他的,却还未坐热那龙椅,江山便开始摇摇欲坠。
那日王彦章张口向他讨要监斩朱锽的权力,他感觉刚握在手的皇权受到了挑衅,竟鬼使神差的驳回了王彦章的请求。并还寻了牵强的理由,收了他手中兵权。
有人开始骂他还没当几天皇帝,就先学会‘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手段了。
当这一切都在他意料以外的围墙,疯狂发生时,他才恍然明白,‘其实,与被囚的朱锽相比,他才是那个身不由己的傀儡!’
现在是人也杀了,赵岩的人也出发了,事已至此,木已成舟,他真不知自己还有什么资格抵抗下去。
他一直认为自己能做的比父皇好,至少他不会觊觎别人的妻。可如今,他不想坐在这个位置上了,因为这和想象中的差别太大。
萃鸣宫,楼亭上。
茯茶接过千冥带来的密函,展信后面色瞬间煞白。
师父要她尽快扶朱锽上位,切不能等赵岩的人先一步杀到汴州。
长乐公主的惨死,她脱不了干系,师父也是忧心她出卖长乐的事,被赵岩的人率先知道。只是,扶朱锽上位的代价,她可想而知。
朱锽和朱友珪二人势同水火,若是真助了朱锽夺权,茯茶不敢想象再面对朱友珪时,她该如何说起。
师父这次,又是叫她为难了。
“皇陵那边可曾暴露?”突然想起洛阳行宫匆忙一别,天囚族人依依不舍的样子,茯茶甚是忧心。
“少主放心,皇陵内早已设下机关和暗道,便是不慎暴露行踪,那关口也是易守难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