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让正伦第一次见到如此波澜壮阔的屠杀现场。
战争是残酷且伟大的,当师兄将他抱上战马,在一众匪军的欢呼雀跃中,他又觉得耳边的嘈杂是多么热闹。
师兄告诉他,奴的世代要来临了,那些永远高高在上的贵族,也将尝到奴的愤怒。
他不解其意,又问师兄,‘贵族只不过受制传统,在生命的意义上,他们也享有活着的权力,为何师兄要将他们杀死?夺走他们手里的贵权不就行了吗?’
常常嬉笑的师兄,瞬间变得不苟言笑。
没有回答正伦的问题,当天就差人,将他安全送回升州城。
这也是后来好几年间,正伦不得其解的一件事。
后来也曾寻找契机,让人捎信给师兄。可最终还是石沉大海,他捎去的信,没有一封能传回消息。
正伦深知,师兄是回不了头了。
回到升州书院后,他开始将老师的书院一分为二。开设暗门一系,将老师曾经收养的那批战后遗孤,都纳入书院隐晦之处。再将自己在升州的大名坐实,使得他八岁时,就能以诗文学识声名远扬。
再去找寻一批巫仙曾经提过的命人,挑选出其中三个,开始潜移默化的将这些注定不凡的命人,培养成他的爪牙……
有人质疑,一个八岁的孩子,能做出什么惊天伟岸的大事,不过都是些狂悖之说。
可正伦在历经黄巢之乱后,心智仿佛一夜间成熟,这又是常人所不能解释的。
这些年的背后操纵,终究是要让那些质疑打脸。
正伦的确做到了,他凭一己之力,在大唐覆灭后,还能渗透瓦解新的政权。这无疑让张全义,对这个小师弟有了刮目相看的感觉。
一个小小的升州,竟能藏下正伦这样的大才,着实不简单。
张全义这次选择亲自来,其实有两个目的。
一来,是和大家都一样,他也很好奇茯茶的死,为何来的这般蹊跷。为何一个身系诸多秘密的人,没有在乱流中换取到更多利益,反而就这样暴毙在乡野之间。到底是谁?会这般轻易杀了她?
二来呢,便是张全义他自己,因为当年他不惜放下一切,也要厮守的夫人。为何其死的这般像老师手笔?他也曾查过,所有指向老师和升州方向的线索,都不经意间,被当时的博王府抹去。
要是他没有猜错,当年他夫人的死,一定有书院的人插手。
这就让他不明白了,明明自己已经答应帮书院,会引荐送‘美人图’的人给敬翔。也会暗中借助自己在大梁的势力,推波助澜帮书院的人隐藏。可为何,他的夫人还是躲不过惨死的下场?
即便他知道,暗卫们一经背叛师门,就一定会受到老师的追杀。
可他以自己为代价,不是已经求来夫人性命了吗?为何……
这么多年了,他的确想再回书院,亲口问证师门。
借故茯茶之死,他也有了重新踏上这条‘回家’路的借口。茯茶是他在坎坷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忘年小友。
若是严格算起来,茯茶还是他的小师侄。
如此缘分,年岁越大,便越加珍惜。
就是不知道,二十年未见的师兄弟,再见时,又会是怎样的物是人非。
张全义心里比谁都清楚,老师不会原谅他,师门也不会再对他手下留情。小师弟当年的不杀之恩,他已经在长安城还清了。
而之后的二十年间,他一直在做一件事。
一件完全悖逆师门传统和信念的事情,‘消除奴役制’!
当年他深爱的女子,就因为是老师口中所谓的‘奴’,在与他离开书院后,多年间努力消除这种俗念。最终,依旧没有躲过等级的压制。
如张全义预想差不多,正伦的人在他们初入升州城时,就已经暗中盯上了他的马车。
此行他没有带多少护卫,就一个常年帮他赶车的老车夫,一车凌乱的书籍,再就是车后面方便他移动的木轮椅座。
就目前来看,魏博来的探子,虽说身份贵重了许多。但比起其他几方势力,隐蔽性就有些不言而喻了。
最先来建业书院周边打听的,是一些明显带着梁人口音的探子。
他们以经商的理由,说自己路过。在正伦看来,着实有些拙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