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伦没有留意千冥的情绪,径直上前去质问那鬼手统领,“尔等并非从小就受过训练的刺客,说,为何冒充大梁鬼手?”
“哈哈哈哈哈,甚是可笑……什么大梁?什么鬼手?吾等竟是闻所未闻。”
那负伤的鬼手还不肯承认,这也证实了正伦的猜想。
果然这些人都死忠于朱锽!
取下那鬼手面上的黑色鬼面,正伦嘴角微扬,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口中念念有词,“闻所未闻吗?哼,看来是朱锽那小子提早给你们立了规矩。”
“要杀就杀吧,给个痛快死法,待我们兄弟去了下边,也会不忘先生的恩情。”
“哦?你就这般想死?”正伦被这话吸引了注意,放下鬼面转而靠近那统领的双眼。
被正伦这般直视,鬼手统领丝毫没有闪避的神色。
像是听出了正伦话里的希望,那名方才还想直逼正伦面门的鬼手,开始呜咽着开口求饶。“小,小人不想死,小人不想死啊统领!”
“哈?狗娃,难道你忘了?”鬼手统领当即呵斥起那名求饶的鬼手。
“呜呜呜,狗娃不敢忘,不敢啊!呜呜呜,统领,狗娃不想死了,统领……”
像是嗅到了一丝深挖的线索,正伦朝千冥使眼色,当即便将这两名鬼手分押开。
又如正伦所料,那名叫狗娃的鬼手,的确在诱导下,说出了许多关于鬼手组织的秘密。不仅是鬼手刺客们的出身,还是近来对于其他藩国的战略部署,以及这些人即将会对建业书院的行动。
正伦想要知道的,狗娃都事无巨细的和盘托出。
看来是他太低估了这个鬼手组织,也的确小瞧了朱锽。
能玩弄人心到此境界,可不是一个初入弱冠的人,能轻易掌握的。
老师就常说,这世间的奇人甚多,断不能以年岁阅历去评价任何一个人。况且还是一方霸主,一个拥有强兵良将的野心藩王。
鬼手若要连根拔起,恐非他早前所想那般简单。
狗娃说了许多,良久见正伦不言语了,心里顿时还有些慌张。小心翼翼的询问着,“大人?方才说肯放了狗娃,此时可还算数?”
“哈哈,当然。”正伦脸上的笑意立马呈现,好似无害般让人心旷神怡。
狗娃欣喜若狂,不顾身上的伤势,跪着挪到正伦脚边,额心贴于地面,满口都是感激。
“但是……”
正伦突然语顿,惊得狗娃方才还欣喜的笑意,瞬间凝固。
“大,大人!”某种趋于底层的唯唯诺诺,暴露了狗娃此时的担忧。
正伦心里清明,奴终是改不了那命中带来的卑微。看着狗娃眼底忽闪的泪光,他试图又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毫无怜悯的说,“今日本座放汝归去,汝当以何为报?”
“啊?大,大人,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唉,你看看你。”正伦说着,伸手扶起跪在跟前猛磕头的狗娃。“如此奴性,即是放了汝回汴梁,此生还亦逃不过招人践踏的宿命。”
“狗娃愚钝,先生所言像是话里有话。”
“孺子可教!”看着狗娃关切的眼神,正伦眉眼逐渐舒缓。
而后,正伦差人安置酒肉,选在书院一隅不显眼的亭下,与狗娃畅饮对酌。
千冥注视着正伦的一言一行,此刻又见正伦对那怕死的刺客如此款待。有种心口刺痛的感觉,使他恨不能奔过去杀人。
凭什么?一个替别人来暗杀的奴隶,都能被如此厚待。他的小无双和茯茶少主,为了主人出生入死多少回,却换不回自己的性命。凭什么?凭什么……
像是隐约觉察了千冥的痛苦,絮妍一直在暗中防备着。
她也不知为何,即便心中因为师妹的死,对师父生出诸多质疑。可几次欲言又止,让她又生生将想问的话噎回了喉中。
上次赌气和师父说要离开,可前脚刚踏出升州,她又有些后悔了。
因为近来升州城内变得不太安分,师父才刚回到书院,师门就发生了这些事。当年建业书院曾被朱友珪派人明察暗访,而后她又因师妹沦陷梁宫,不得已暴露师妹与自己有着密切关联。所以归根结底,师妹如今的结局,和死后所引起的骚乱,或许皆因她絮妍而起。
这次,无论如何,她不能再如此一走了之。
正当絮妍望着千冥,以为方才的氛围只是猜测,一根藏于衣袖中的银针从千冥方向飞出。
银针直指院落一隅的正伦,絮妍眼见未有所防备的师父,还在与那鬼手喝酒,心急火燎的差点没将一颗心悬出嗓子眼。
此时,千冥这才回过神来,怒视着立于他身后的暗门刺客。
“无衣,你疯了?”
“首领不敢为无双妹妹讨回公道,那便让无衣来做这不义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