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听见了那群护卫的笑声,消瘦的肩止不住的轻颤了起来。
“奴,名唤娥青。南宫被破之前,一直都是王妃身边的掌事女官。后经历宫变,被徐知训与其手下,一齐驱赶到了南宫外的别院。”宫人娥青突然转向怒指徐温,“可徐家人竟还不肯善罢甘休,终日将别院封锁,无非就是,不想别院之内的腌臜丑事被宣扬出去。”
“哼,满口喷粪的狗奴。”
“王爷并非死于伤病,而是被那徐知训活活折辱而死。诸位大人,还请重新复盘‘王爷死因’。奴愿以性命起誓,此话绝非诬告。”
“该死的狗奴,老夫撕碎了你这张臭嘴。”徐温怒火中烧,刚要上前来抓人,堂上一度陷入剑拔弩张的氛围。
八大司的人也不是吃素的,见堂上氛围不对,立马就有侍卫抽刀出来阻挡。
明决毕竟身为八大司之首,相对于其他各司的墙头草们,他还是能在这场公审上举足轻重的。只要他出面,嚣张如徐温,也必会忌惮其三分。
“都退下!公审堂上,所有人证物证,都在审会结束前,受淮南八司庇护。大将军想必还不是那知法犯法之人吧?”
徐温伸手示意身边的护卫们后退,目光紧盯着明决,脸色铁青一块。
娥青继续说到,“别院内被打伤致残的小公子小郡主,和被人活活逼疯的妃嫔宫女,这些人,早都被有意掩盖。奴与这几位姐妹,都是混乱之中爬进了茅房底,才幸免了被拖走的命运。这位华曼妹妹,就是因为逃的慢了些,才被那些所谓的龙虎军兵士玷污了。”
“满口诬告,你们这些卑鄙的狗奴,竟还要毁我那死去的训儿声誉。丞相府究竟撺掇了你们多少事,是不是早就里应外合,想要在公审的堂上毁我徐家?”
“宫女娥青,空口无凭的说辞,可不能作为送审的根据。你口口声声说‘徐知训折辱了吴王致死’,‘大将军旗下的兵祸乱别院内眷’,姑且算这宫女华曼为人证,可你还有物证吗?”明决不苟言笑的样子,让堂上众人都不敢再说话。
毕竟事关淮南朝政的肱骨大臣,即便公审的罪名成立,这能顶半边天的大将军,又有谁敢真正动他分毫?
突然,八大司身后的陪审座里,有一苍劲的声音响起。
“物证在此!”
众人皆为此声音唏嘘一把,当所有目光都聚到那位老人身上时,徐温这才看清楚,“薛礼询薛老?”
在座的诸位兴许都心知肚明,这薛礼询已经退出淮南朝野多时,早在多年前就被吴王杨渥打发告老还乡了。并且,这位薛老因心性耿直不懂弯转,在杨渥世袭之初,就曾多次惹恼杨渥。
而后,若非徐温多次为其开脱,这位耿直老臣,恐怕早就登西早时了。
“徐公,老朽特意为你而来。这份物证,乃是你派人正要销毁时,巧被老朽识破,这才得以保留下来。你我同为淮南杨家家臣,何来的欺主之心?你实在叫老朽不齿。”薛礼询花白的胡须一颤一颤,讲到激动时,还险些站不稳脚。
“……还真是个怪胎啊!”一想到当年,他还以‘千钧令’去搭救薛礼询,心中便止不住的自嘲。
薛礼询他自然是熟悉不过,只是,再怎么也没有想到,昔日还曾施恩于他的自己,竟也有尝尽东郭之苦的时候。
“将军,眼下人证物证俱在,杨梭所告,将军可认?”明决接过薛礼询手里的‘物证’端详,龙虎军驻扎扬州城的抽调记录上,确确实实被记上了看守别院的日期。与这几年间宫女娥青说的,确实能对上。
徐温知道,那份抄录了徐知训调兵的薄本,以如今淮南境内的能力,也只有他亲手投建的蝼蛄了。
这可真是一场鸿门宴,不止是老丞相一派的落井下石,还有他内部内应的贼。
徐温目光扫过全场,突然看到缩在角落的漆轲,他眼里的阴霾难免更深一层。
“或许我儿知训的确做了不可逆转的错事,可你们,你们这群只会墨守陈规的书生,为何都闭口不提当年徐府的灭门惨案?他杨渥的亲人就能喊冤,那徐府呢?她们又何尝不是妇孺幼儿?”
“公审乃是专门替朝中贵胄权臣所设,一经落定,便可成立其罪。”
“……一门忠烈又如何?想我徐温也曾为了他杨家瞻前马后,可最后又能赚得什么好处?哈哈哈,一群守着愚忠的蠢蛋,天下都快易主了,居然还要装睡不醒!”
既然他们都想推他一把,那就让大家一起下地狱吧!
“拿下。”随着明决一声令下,整个森肃的大堂,瞬间混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