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将监国的重担放在他身上,这在外人看来,必是他李从珂受了晋王的重用。
可向来对这个晋王了如指掌的李从珂,又怎会看不明白,这不过又是晋王为了不让河东的政权落入旁人手,故意为新王妃设置的阻碍。
若他李存勖真心想要重用李从珂,何不暗许他亲近一些拥有调兵资格的守将?
李从珂深知,自己而今不过督帅府的丧家之犬。名义上还是督帅李嗣源的义子,朝中也是晋王李存勖钦点的监国大臣,可他终究还是没有一兵一卒,空摆在台面上的一个架子罢了。
所以才使他堂堂监国司,竟连一个后宫的奴才都不如。
守了无双一夜,终于她在天色泛白的时候转醒。
李从珂没有再逼问她为何要背叛自己,沉默的帮她把煎好的药端来,淡然的看着她喝了又吐出来。
无双知道有些话这时候不说,就很有可能再也寻不到时机表露了。
李从珂收走无双喝不下的汤药碗,正欲起身,突然被无双拉住衣角,“我并非要与你成仇,也并非要欺骗于你。”
“……这些话,拿去骗鬼吧!我李从珂自诩天资聪颖,又岂会再受你的糊弄?”
“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是想要攀上更高的台阶,借你的东西,我来日一定会还。”
“哼,承蒙无双姑娘指点,从珂受教了。”
李从珂强硬的扯回衣角,端起药碗说完就走。
那日直到晌午后,他都没有再回。无双等了许久,终于还是赶在了宫门关闭前,租了辆马车回城。
主人要她渗透进河东的政权中,她真的别无选择。
因为南鸾一旦建成,各大藩王之间猛然出现新的刺情组织,就再也没那么容易,将暗桩神不知鬼不觉的投入了。
主人让她来河东,就是看准了东宫内晋王妃这个替罪羊。
她一步步的靠近,目的本就不简单。是李从珂鬼迷了心窍,又误把送上门的美人,当做了灵魂的依托。用主人的话说,就是他李从珂贪念美色,咎由自取。
可她的心里,却不知为何,并没有将李从珂看做是贪念美色之徒。
反而是李从珂对她满眼的霸占,让她第一次有了被人看重的温暖。也是第一次,在别人的眼里,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
回到宫里的无双,根本没有引起刘语莹的怀疑。
因为她早前偷来监国鉴印,就已经在刘语莹眼里,是个忠心不二之人。
如今有了监国鉴的大权,刘语莹哪里还有心思去管无双的出入。只一心扑在与卢龙燕王的往来上,大有要将两国相交的几处要塞相赠的架势。
曾在晋王李存勖的强硬态度上,卢龙不敢奢望那几处的驻守资格。
可现在刘语莹掌了监国鉴,名义上就能行驶晋王才有的大权。若是在监国期间,她能成功的下令让晋军撤出卢龙边军的关隘,那便能使父王的卢龙大地,至少免受河东压制几十年。
她的父王老了,已经没有余力再与河东李存勖,大梁朱锽,这些还正值青壮的年轻人去争个高低。
卢龙历经战乱数载,国之根本都还尚未稳固,她真的不忍心看父王为之心力交瘁。
远嫁河东,本非她所愿。
只是,当她终于正视到了父王的为难,和举国上下的期盼,她也终于在那一刻长大。既然她是卢龙的郡主,那便由她代替千万的卢龙姊妹,去走那艰险的不归路吧!
战败后的耻辱,年年灾荒的大地,成千上万的饿殍,无家可归的灾民。这些都让她的父王寝食难安。
经过在和亲一路的磨难后,她对父王的不作为也释怀了。
毕竟没有实力,到哪都会被人踩在脚下。
独守一个战败的卢龙,她已然想不出该如何,在群雄虎视眈眈之下重建。与其终日看着空空如也的田地发愁,不如趁着邻里不在,偷拔几株回家,以解燃眉之急。
桑维翰此人能用,这是她初入并州城时,第一个向她伸出橄榄枝的士族。
就像捉住了悬崖边的稻草一般,她极力运用到自己的身份,将这个家族落寞的士族,一步步推上了河东的政局中心。
偌大个东宫,晋王李存勖的缺席,让她一度以为自己守着活寡。
至于她名义上的丈夫,她其实早就私下派人去查过。
什么志在四方,什么热血沙场,都不过是想替他那身份卑微的侧妃刘嬿守身。可笑的是,这所谓的侧妃,原先可还是他晋王爷发誓钟爱一生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