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先动怒的是李存勖,他怒斥着内侍们无用,竟连个门缝都堵不上。
刘语莹冷笑,适时对李存勖抱怨到,“殿下政务繁忙,前线又战事吃紧,臣妾将宫中用度一再缩减,才惹得这宫里的门缝,都破损到没有余钱修葺。”
李存勖听着这酸不拉几的话,转而和颜悦色的同她说,“王妃有如此德慧贤明,真是叫本王刮目相看。将东宫交到你手上,本王十分放心。”
毫不经夸的刘语莹,竟只因李存勖这样一句话,顿时忘了这两年里的所有怨念。
本就生的娴静的刘语莹,此刻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被李存勖随便撩拨,就有些忘乎所以。
门外,任凭李从珂如何诉求,就是没有人敢上前劝阻。
算下来无双已经被带走两个时辰,他不敢想象,被人冠上细作的身份,她一个弱女子,又如何受得住暗卫使的手段。
他眼下已是万分后悔。
当日就不该将无双安置在外,尽管那处小庄极为隐蔽,也不可能藏得一世。
还有,当他把监国鉴印被盗的线索引向无双的时候,就不应该再指望刘语莹会放过无双。
这一切,都怪他。
拍打着唤羽宫的宫门,李从珂无力的哀求。宫门始终没有打开,而他的心底,一抹仇恨的种子,逐渐破土而出。
翌日清晨,被人像死狗一样扔出来的李从珂,因昨夜惊扰了唤羽宫的晋王和王妃就寝,被罚禁足三日。
管家将李从珂搬上马车后,也是好说歹说,才问清了昨日宫内的情况。
得知李从珂受了如此委屈,老管家再看一眼面如死灰的李从珂,忍不住老泪纵横了一把。
打小看着李从珂长大,他就像一个长者般照顾李从珂。因为李从珂在督帅府里的身份卑微,老管家也只能在背后,悄悄给这个孩子处理伤口。
长此以往,相依为命的陪伴,就让这个老人慢慢将他视为自己的孩子。
驱车将李从珂送回府后,管家又命车夫备好更宽敞的车架,叫来府里麻利的婢女,给车厢内垫上厚厚的被褥。
大家都好奇管家要去干什么,管家不说。
只领了口风严实的婢女,驱车朝东宫的南侧门而去。
这一去,便是整整一天。
直到深夜了,府里守门的小厮,才在一阵马车铃铛的晃荡声中,看清哭唧唧的小婢女那脸。
晚上,李从珂醒来,不见管家在旁。如往常那般大喊,却始终未见管家匆忙而至。
反而是守门小厮慌忙嚷着,‘无双姑娘回来了,是无双姑娘在车里!’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老管家可能去做了傻事……
被婢女牵回来的马车里,无双已经奄奄一息。浑身都是伤,能看见的皮肤,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李从珂跌跌撞撞跑来看时,无双惨白的面色,让他心疼到无法呼吸。
他听说过河东暗卫的手段,只要是被他们当做细作抓走的人,没有不被挎掉一层皮的。
刘语莹竟恨偷走监国鉴印的人如此之深,李从珂是如何也没料到的。
轻抚无双的发,李从珂小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还能,活着见,见你一面,双儿,知足了。”连说话都开始吃力的无双,更让人不忍直视了。
皮开肉绽的她,让李从珂的心,越来越紧。
她原以为自己躲不过这次了,可她的新身份才刚刚开始。要是真的过不过去,说起来,她是不甘心的。
那些人说,他们有四十九种酷刑,若她还不招认自己是细作,便样样都用在她身上。
她说不怕,尽管试。因为她清楚,若是承认了,不仅她会被暗卫灭口,主人也不会在她死后为她正名。更让人难受的,是她和师父,就再也没有重逢的机会了。
连割骨剥皮都不畏,硬生生挺过鬼门关无数次,还会怕了这吓唬人的刑罚?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就不可能舍得下这换来的人生。
看着眼前有些动情的李从珂,她其实是陌生的。
可她还要继续活下去,所以,她说着李从珂爱听的话,演着娇柔深情的歌姬,将自己坚毅残忍的一面,藏进心底。
躲在黑夜里,注视着府门前一举一动的宁夜幽,淡然的看着无双被人抱起,然后拥簇着进门。直到府门被重新关上,她都久久不能从发呆中回神。
多么熟悉的画面。
好像许多年前,她也曾被人这样抱下马车,然后温暖环绕。她能无忧的靠在那人怀里,不管纷扰,不问世事。那段天真的感情,简直能幸福的使人沉醉!
他说十四岁便会娶她,可如今,她都已过二十岁。若是寻常女儿家,应该早已膝下儿女成群。可她终究不是寻常人,他也不是百姓家。
并不知泪是何时掉落的,她面无表情的拭干眼睛,转身朝着黑夜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