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如一个不实的玩笑,让宁夜幽初闻,有些尴尬了。“千冥你恨我,我知道。可他毕竟已经故去多年,又何必扯出来伤我?无双的事,我也很遗憾很痛心……”
突然千冥将桌上的茶壶杯盏一并掀翻,气急败坏的吼到,“无双之死,你永远脱不了干系。可无双与朱友珪毫无关联,是你无故牵扯无双,伤人的是你!消息是暗门查到的,反正我是带到了,至于你信不信,随意。”
说完,千冥疾步翻出窗户。
留下一脸惊愕的宁夜幽,心中久久不能平复。
昔日郢王府种种回忆,成了她如鲠在喉的毒。蔓延至全身,疼的毫无力气。以为都是过眼云烟的往事,又一遍遍刺痛她的心。
情窦初开时的一往情深,往往回过头来细品,就成了她的罪过。
原以为他不在了,她只能将愧疚寄予苍天。却不知,原来他还在原地,只是再也等不回一个爱上了别人的女子。
那夜,她哭了很久,也想了许久。
终是在鸡鸣时,下定决心,她要再见他一面。
三日后,她经多方打听,一直不能接近梁宫的她,终于在傍晚时分,买通了一个能直接帮她入宫的漏口。
但那人说了,要不是听说晋人明日就要打进来了,他们吃着梁帝的皇粮,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开这个口子。眼下乱世,安稳都不能保障,他们也就只想办法多赚点钱财。
那人还说,只能帮她躲过宫门前的侍卫,至于其他,他们自己都没有进去瞧瞧,自然是帮不了她。
宁夜幽谢过他们,取出随身的银票,分发至这些人手头。
挨到后半夜四更,她换了一身夜行,轻装简行。
躲过城中的好几拨巡卫兵,她奔至梁宫门前,抬眼望去还是记忆中高耸的样子。记得离开时,这宫门她弃如敝履,认定了这辈子,她都不会再回来。
可现实就是这么峰回路转,她还是要回来了。再看这门,她竟有些觉得恍惚。
“……诶,快点!”
傍晚买通的卫兵发现了她,见她定在门前未动,便压低了声音唤她。
宁夜幽被拉回了思绪,抹了一把眼泪,正欲朝宫门跑去。
突然,有人自她身后挂住手腕,惯性使她险些出手反击。却在扭头看清千冥那双特征明显的‘双手’后,她惊呼,“你怎么来了?”
“主人不许你出事,跟我走。”
她见状不妙,拼命挣脱千冥的钩,脱手后就朝宫门奔去。
千冥恼火,正欲去追,却被不远处朝这边而来的巡卫兵断了念头。趁着巡卫兵还未发现自己,千冥将钩子掩藏于披风内,朝另一条街的拐角隐去。
眼看汴州城破指日可待,城中越发戒备深严。
千冥追不上夜幽,又不能让自己被梁军抓住,索性不再纠结,转身回去部署。若是宁夜幽此番落网,他必须提早做好救人的准备。
说到混入宫门后的宁夜幽,是一路也没敢停歇。
就怕自己通过冗长甬道时,被巡查的人看见。能混到宫内,已然不容易,又恰好明日晋军可能攻城。朱锽一朝,今晚恐怕是不会安眠了。
她若不能在城破前找出朱友珪的线索,指不定将再难寻其踪迹。
梁宫内的地形并未有大的改动,她在黑暗中飞奔,几乎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只是,遍地都是黄门宫娥的尸体,她越看越心慌。这像极了大梁先帝朱温的风格,将别人的生命和尊严踩在脚下,便是自己不需要了,也不会容许这些人脱离奴籍。生怕再也找不到朱友珪的同时,她也忧心再见时,会不会物是人非,相看无言。
根据暗门确认的位置,她在梁宫转了近一个时辰,天色眼看都要亮了,终于在一处废弃的小筑外,窥见了不同于整个宫内一派死寂的异样。
记忆里熟悉的小筑,就像一道闪电,猛然劈向她的脑袋。
好像让她一直都走不出的阴影,不是她最郁结的山洞囚笼,而是记忆中最恶心的‘湖心小筑’!
深埋在这里的记忆,就像撕咬她最后一道防线的野兽。
不堪的每一幕,都是她的劫。抹不掉,也剪不断。
正当她恨未能一把火烧了这里时,小筑内竟不知何时燃起了熊熊大火。有人自屋内走出,然后受拥簇着匆忙离开。
强烈的好奇,让她忍不住悄悄闯进小筑窥探。
可那火势不小,原来房内的一切都被点着了,房梁都有随时塌下的危险。她像是被什么牵引着,只想进去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