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因为谋害李湛,被督帅府赶出。成为阶下囚后,又转投晋王李存勖门下。这在谁人看来,他李从珂都是个奸险小人,忘恩负义的墙头草。
可当他临街跪在李嗣源进城途经的街道上时,众人意想不到的是,李嗣源竟亲自下马去扶起这个义子。还上演了一出父子和睦的温情场面,使得相迎在旁的群臣,都面面相觑。
有人解读出来,是因为督帅李嗣源宅心仁厚,不计前嫌还愿继续收容这个奸佞养子。
可面带和蔼笑容的李嗣源,却在用极小的声音,在李从珂耳边说,“不怕为父杀了你吗?竟敢公然来拦路!”
“从珂不敢啊,只是义父一直没有指示,从珂担心义父会忘了自己……”
“用得到时,自然会让暗卫去找你。”
“义父,您吩咐从珂的事,从珂都照做了。从珂只是想知道,义父何时才算‘功成’?从珂也不想一直当那个‘小人’……”
“闭嘴!”李嗣源发觉李从珂说话越发多了,突然生了厌烦。
李从珂当即住嘴,也学着李嗣源的样子,开始满含热泪的表演父慈子孝。
街道两旁尽是来相迎李嗣源的百姓,所有人都自发将这个新的河东王,对比起年轻气盛的李存勖。
相较于李存勖时常革新的创意,老练的李嗣源,就成了这些人守旧的指望。
而李嗣源的人气,的确是李存勖望尘莫及的。
很快,新的河东王,带领着新的河东政局,轻而易举的替代了李存勖为河东百姓心力交瘁的地位。
不久后,李嗣源命李从厚将领兵的帅印交予石敬瑭,然后火速带着痴守军中的李清欢归返。
虽然李清欢为此大闹,可终是不敌李从厚的强硬耿直。
敲晕李清欢后,李从厚都未差人去同石敬瑭告别,便匆忙返回了河东。
从此,石敬瑭身边终于清静了。终日忙着行军打仗,他的日子过的也是有声有色。远离了朝堂上的针锋相对,他也能安心让自己不去多想。
再说回当今的大唐皇帝李存勖,虽然他到了洛阳,可能随着他迁徙的人和物都很有限。
他亲自统率的飞虎军,又被他编入了皇城守卫军一列。
他尽量学着去做一个皇帝要做的事情,向各藩邦都颁了诏书,只要这些藩王肯收下他的封赏,便是应承了他来做大唐的皇帝。
他保证,各藩王依旧可坐地为王,不改旧习。
连年称臣进贡,也恢复常态。
谁让他们晋人如今大败了不可一世的梁人,还将这个霸占中原多年的恶霸,给驱赶到了荆南边陲。
李嗣源虽说于内政中压了李存勖一截,可在外人看来,他们河东晋人依旧还是一家。
重新开辟洛阳的李存勖,没有放弃寻找能抗衡暗卫的办法。
因为躲避不是永久的办法,他必须求得南鸾的庇佑。玩弄权术和暗杀,这是一个朝廷里不可或缺的。现如今,他没有一把握在身后的利器,就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唐昭宗。
可书信寄去无数,就是没有任何回音。
按说,宁夜幽该是早便收到他的信,亦或说,宁夜幽根本无需他寄予,她的南鸾里,就已经有他书信中的内容呈上了。
只是他不知的,竟是身边整日守护他安危的侍卫长,被抹去的身份,就是让他夜不能寐的河东暗卫。
在洛阳皇宫终日郁郁寡欢,李存勖时常做起噩梦。
他比谁都留意河东的风吹草动,更是时常差人打听关于义兄李嗣源的消息。
自从来了洛阳,他再也没有一日是真正快乐的。这是后来张全义秋贡面圣时,与他闲聊时,装作不经意点醒的玩笑。
就像被这句话影响了,李存勖的确觉得,自己越来越孤独。
日复一日,他昔日矫健的身体,不知何时起,变得驼背岣嵝。
尽管后来有大臣帮他选出了适合皇后的人选,他都再也提不起兴致,去食色性也。
大婚仓促举行,他望着殿前人海般庞大的群臣齐拜,颅中胀痛复发。在大婚庆典上,他沉重的摔下高台……
又牵强靠汤药维续了一个多月,看着新皇后那满脸的憋屈,他笑了。
第二年秋,魏州兵变。
全城毫无守城之力,当了大唐一年的皇帝,李存勖被追封为唐庄宗,至此洛阳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