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这次燕王刘守光来势汹汹,打着要为其冤死的女儿刘语莹寻仇的旗号,集结了卢龙各部的军事力量。
想来也是师出有名了。毕竟当年,要是刘语莹没有遭屈辱而死,以其李存勖正妃的身份,后来一定是名正言顺的‘皇后’。
而杭城经此一劫,算是毁的彻底。
城中百姓流失太多,就连曾经边北七城中最负盛名的杭城集市,如今也是一片凄冷。
随军的军医和城中那些医馆的大夫,早就因为接连战败跑路了。边镐是搜寻了附近好几个村子,才好不容易找来一个年岁很老,腿脚还不利索的药农。
眼下也只有这个老药农识得些能救人的药草,正伦气若游丝,边镐也只能指望这个老药农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小幽恨一改往日的叛逆,竟乖巧的守在正伦身边。
看着正伦苍白无血的面容,幽恨又一次将自己封闭。三年前,他爹死的时候,他也是许久都说不出话。
就算后来有妍姨一直寸步不离的照顾他,可他的内心,还是不能释怀他爹去世的事实。
前一刻还好好的人,转眼的功夫就没了心跳。
曾相依为命的爹,说好一起来投奔亲人享福的,吃饱喝足的好日子都还未过几天,他爹就撒手人寰。
历史总是这般相似!幽恨依然记得,正伦倒下前,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臭小子,我渴了!’
这与三年前苦夙最后跟他讲的,‘方才听下人们说,厨房李婶熬了甜汤,恨儿去帮爹端些甜汤来喝……’
某种不详的预感,成了幽恨越不过的横沟。
小幽恨又回到当初那个敏感多疑的样子,这些年好不容易走出的阴影,又再次成了他濒临绝望的深渊。
气若游丝的正伦不知,醒着的人,都在为了他殚精竭虑。而安然躺在榻上的他,就仿佛做了一个漫长而又沉痛的梦。
梦里他回到了小居,回到了有絮妍的那座园子。
满院的栀花,洁白如新。
絮妍在花间起舞,青丝摇曳,尽显婀娜。他不忍心打断絮妍,只觉絮妍冲他笑的妩媚。却不知,这笑意的背后,是絮妍藏在袖中的寒刃。
他驻足,絮妍唤他上前,他便似着了魔般又往前走。
可无论他怎么靠近,絮妍都站在离他触摸不到的地方。
终于,他着急了。奋力冲上前去抓住絮妍,还未看清她的脸,一柄寒刃就插入了他的心脏。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从心口涌出的血,再抬头,入眼已不再是絮妍的脸。
而是那张笑起来有些夸张的粉黛面容,她头上的盖头都还未落下,一张染了胭脂的小脸赫然出现。
他推不开身边的女子,惊慌失措之下问她是谁。
那女子猛然扯下红盖头,说,‘是我啊!夫君!’
王素文的脸犹如鬼魅一般,他吓得险些失了体面。就在她一步一步接近,正伦终于挣开身上的束缚,朝着与她相反的方向逃去……
此时还在喂正伦吃药的老药农,也被正伦猛然一挥手,吓得双手直哆嗦。
幽恨见正伦似乎有了反应,惊喜的趴回床边,“老农,我师公能否醒了?”
“嚯哟哟,这位贵人吉人自有天相,方才他那重拳打来,险些要了老农的老命!”
“监军大人若是有什么闪失,幽恨少爷应该会难过。”边镐同老药农说到,“老农,若你能使徐大人醒来,龙虎军上下必会记住老农恩情。”
老农被吓得连连跪下磕头,“使不得使不得,老农并非大夫,也只是碰巧识得几味药草。至于这位徐大人,老农只能尽我所知,听天由命。”
又过了两日,正伦连续喝了老药农煎煮的草药七八碗。
依旧毫无醒来的征兆,边镐眼看着幽恨什么也吃不下,心里也是万般无奈。
直到入夜,正伦从一片烛光中醒来。
入眼便是幽恨那颗圆圆的脑袋,还有他趴在床边,显得异常瘦弱的身板。床边的矮凳上还有没喝完的药渣,正伦试着伸手去推幽恨,却发现抬一下手也有些艰难。
喉咙里干涸的要命,就像渴了几十年一样难受。
正伦干咳了两声,瞌睡未醒的幽恨当即清了神,见正伦欲坐起,他惊喜大叫,“师公醒了,师公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