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等了一人十六年还不知悔改,是我应得的罪孽。错了便错了,没什么好解释的,我认!”絮妍语气坚毅,说,“自那日洞房花烛,我便在他房前立誓,‘此生不再任由他人践踏尊严’,就算是他,也绝无可能。”
宁夜幽知道这话从絮妍口里说出,有多么难能可贵。
一阵静默在空气中萦绕,良久宁夜幽说,“世上真正的好人难有,若有幸遇上,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苦恼。像我们这样的人,生命里能出现一道光,的确会照亮向往的方向。可光能生成方向,也同样会照亮以往的苦难。即便光芒耀眼,却也能看清自己不幸的含义。”
“若是有幸,我希望不曾与他相识。”
“嗯,我也是。”
夜深,清风雨露略微凉。宁夜幽已经熟睡,就像儿时会依偎在絮妍身边那样,睡的极为安稳。
可絮妍还没有睡意,脑海中还一直回荡着宁夜幽说的话。
‘当年是他,迟迟不肯让苦夙去寻你,所以才让那些淫贼得逞。就如同当年,他也明知我身中蛊毒命悬一线,世上只有石敬瑭族中圣药能解,可他偏隐瞒不说。直到错过医治时机,他才在扬州小居里,慢慢给我化解,好彰显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救了我性命!’
‘若不是我看穿他的心事,又怎会装疯卖傻逃过他的试探。师姐别傻了,相信他,不如眼见为实。我不来找你相认,就是希望你能自己看穿一切!’
她有多希望,这些话都是无中生有。
可师妹的现身说法,她又无从辩驳。
回想这些年,他的确暗中操控着自己,无论是在汴州还是在扬州,她都时常能感觉到压抑的氛围。那是一种被盯紧的窒息感,仿佛自己就像被人牵着绳索的忠犬,被牵引到哪里,她就得停在哪里,然后为了他去战斗,为了生存想尽办法。
起初她以为这是因为深爱,所以付出的真理。
所以义无反顾的拼命!
直到他像是看不到一样,忽视掉身边十几年的自己,转身去娶一个权贵的女儿。她才明白,自己一厢情愿的付出,永远也不可能换回等同的价值。
他就像风,而她,充其量只能是那颗在风中飘零,即使折断也换不来风停留的树。
若这次不是王素文,她恐怕到死都不会有离开他的念头。
任由当家主母欺负她,而他只管远走边北,这个世上唯有攀高,才是他在乎的吧!所谓的情深,到最后都不过是她一叶障目的幻想。看清了自己的地位,絮妍再也不想做那不切实际的梦。
辗转难眠整夜,山谷外飞禽鸣啼逐渐热闹起来。
絮妍不想扰了宁夜幽入眠,小心翼翼的扶着床栏起身。
不知这南鸾的大本营里到底是个什么构造,自打她被宁夜幽带回,就从未出门。
艰难的跨出堆砌很高的门槛,抬眼便是山谷中最高的瀑布。絮妍这才发现,原来师妹安顿她的房间,是一幢隐蔽在瀑布下流的楼阁。四面都是绵延的环山,陡峭的山壁上,各种奇花异草攀附着。
楼阁外,常年湍急的流水,将楼阁与岸边的跨度,隔在了百丈之外。
受天然外力的影响,这处深谷的确易守难攻。
顺着楼阁的外延,絮妍没走几步,一阵白鸽展翅的声音扑面而来。絮妍身手敏捷,猛然侧身之际,硬生生截下其中一只白鸽。
仔细检查,原来鸽子身上都被缠上了标记。
想必都是南鸾内,经专人驯养的信鸽。
不知宁夜幽什么时候醒来,蓦然出现在她身后,说,“这些都是千冥私养的,不在南鸾信鸽的范畴。师姐若是想看,明日我回来时可带一只……”
“呃,不了!不必要这样麻烦。”絮妍紧忙推辞,有些心虚的抛开白鸽,似是觉得尴尬,转身又想到什么,说,“你是说千冥也在?”
“是啊!千冥一直都在。”
“许久不见,千冥可还好?”
“还算好吧!至少,他躲在这里,就不会再睹物思人,徒增苦恼。”提及千冥,宁夜幽有些面露难色。
“也是,无双的死,真是太意外了!”
大家都懂,无双在千冥心里,份量远不止师徒那样单纯。其实絮妍也看得出,无双虽不喜言说,可她每每看向千冥的眼神,内里都充满了厚重的意味。
不是深入骨髓的痴恋,又怎么会每一眼都是孤绝和凄凉?
“当初我就不该躲去升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