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被一阵振聋发聩的吼声吵醒,她有些惊慌的抓住盖在身上的薄被。
周身被贯穿的痛觉,又一次席卷而来,险些让她疼到再昏过去。
睁眼高耸的帐顶入目,不似之前醒来的破败凉亭,她才后知后觉的忆起当下的处境。
“你醒了?”石敢当刚巧端着煎好的汤药进来,看到满脸茫然的絮妍醒来,平静的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仙女姐姐,你总算醒了,义父带你回来的时候,你气息微弱的仿佛都快没有了。大家都以为你熬不过前天晚上,真没想到,姐姐你的意志如此强大。”
石敢当激动之余,还不忘朝门帘外的守卫喊到,“快去告诉义父,姐姐醒了!”
“啊?你是?”
“仙女姐姐你不记得我了?”石敢当将汤药放下,睁大双眼靠近来,“我是阿虎啊!当年在山里,我们可还一起摘过野菜。”
‘阿虎!’既熟悉又陌生的错觉,让她蓦然瞪大眼睑。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几乎都快要忘记的一段往事,又在回忆里滚烫起来。
当年小阿虎在小居被掳,是她一直不能释怀的痛。
以为没有再见的机会了,却不曾想多年以后,还能在这样的际遇下重逢。
“……自从你被人掳走,便再也没有音讯。我们都以为你凶多吉少,没想到……”絮妍说着说着,眼里擒着的泪就缓缓滑落下来。
因为阿虎是茯茶的族人,絮妍便不由联想起同为天囚族的师妹。
“对了,你可有师妹的消息?”
“……姐姐可知贞娘姐姐在哪?”石敢当也难免陷入对地宫山的回忆,可当听到絮妍说起‘我们’,当即就想问关于茯茶的事。
当两人都问出这句话后,气氛又适时的陷入静默。
她眼里的失望并没有少于石敢当,倒是石敢当看透了她的脆弱,为了掩饰尴尬,又将汤药端来,“姐姐,熬好的汤药已经至凉,还是先喝下再歇息吧!”
难掩的哽咽使她无法正常回应,只用浓厚的鼻音艰难的发出一个“嗯。”
接过药碗,她一饮而尽,紧接着便是因为喝的太急,又将苦涩的汤药呕出大半。
石敢当想要上前安抚,却被絮妍伸手示意‘不用!’
就在此时,石敬瑭闻讯赶来,风尘仆仆掀帘闯入。其自外面带进来的冷肃气息,让絮妍不免有些紧张。
多年未见,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已是成长到如此伟岸。
絮妍依然记得,玄忌被逐出师门当日,也是她说出伤人言语最多的一次。那也是她唯一一次不似以往寡言的性格,骂了师弟最多的一次。
“大师姐!”随着一声久违的呼唤,絮妍再也抑制不住情绪的痛哭起来。
石敬瑭亦是难抑伤感,鼻头一酸,眼泪也随之滑落边腮胡。
往日不管多大的仇怨,仿佛也在这一声‘大师姐’中烟消云散。
再见已不是年少轻狂的样子,时间的磨砺后,曾经都以为不可原谅的人,经半辈子的蹉跎再也不能轻易说恨就恨了。
相视而泣的二人,场面极尽动容。石敢当识趣的收拾好碗,然后悄然退出军帐。
石敢当明白,石敬瑭其实并非别人眼中那般铁石心肠。只是身为一军主将,他必须要比一般人更能残忍。毕竟,如此年轻就得到了别人奢望一世都难到达的位置,多少会让军中老将不服。
跟着石敬瑭多年,他也是看懂了。
就算战场上再决绝的人,内心多少都会有藏着的温暖角落。
……重逢的心情逐渐平复,絮妍面对着石敬瑭,竟突然生出些窘迫。
没等石敬瑭问,絮妍便先开了口,“你一定是想问我,怎么会出现在边北,又怎会这般巧合,会有那件南鸾宫宫主的黑袍吧?”
石敬瑭没有做声,只是略有警觉的看着她。
絮妍理解他此刻的警觉,毕竟本就对立的身份,他会如此表情,都是她意料之中的事。
“想必你也猜到了,南鸾宫宫主宁夜幽,其实就是师妹。”絮妍不敢再看他那双眼睛,不管是不是出于愧疚,总之,她畏惧了。
“至于我为何出现在边北,又为何用师妹的衣物引起你的怀疑,起因实在三言两语很难说清使你信服。不过玄忌,这次,你大可不必怀疑,我来此是否另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