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泱顾不得看热闹,当即自桅杆处纵身朝鼓楼一跃。
果不其然,那些层层叠叠堵在鼓楼周围的卫兵,纷纷将长矛朝阿泱伸出。
自小便有在水中嬉戏的本领,阿泱猛一跃起,竟避开了无数长矛朝他要害刺来。只是终归凡胎肉体,长矛虽未刺中要害,却生是在他身上划下无数伤口。
只听又有人长呵一声,“有刺客!保护丞相!”
阿泱根本都来不及落地,腰上就一阵锥心般的刺痛袭来。
他甚至都还未开口,只听一少年的声音在头顶传来,“蠢贼已拿下!”
阿泱真不敢相信,自己便是连那徐先生面都未见到,小命似乎就被定义成了‘刺客’。不应该的,他不应该九死一生的来到金陵,就这样毫无波澜的赴死。
小坨子他们的仇未报,离墨在杭城的仇,他甚至还未着手计划。
他还不能死,不能死!
口中一股咸腥涌出,阿泱全凭着一股信念强撑。
徐幽恨眼看被他重杵戳穿腰腹的‘刺客’,还在挣扎奋起,不由再使上几分力气,将重杵死死戳下去。
阿泱被那锥心的痛压制的起不了身,可登鼓楼的木梯近在咫尺,他实在不甘心放弃。
任凭徐幽恨如何按压,他就是要扭曲着想爬起。甚至不惜任那重杵贯穿身体,也要伸手扒上木梯。
徐幽恨自杭城战场上下来,是见惯沙场血腥的,固然毫无自觉此等血腥场面的影响。
可他到底还是忘了,这鼓楼祭祀是齐王杨隆演亲批的盛事,是要与民同乐的。
整个金陵城的人,亲眼目睹了鼓楼下如此血腥一幕,顿时惊得前来共襄盛举的民众无不警觉。
金陵原主王仪才刚走,王氏一族遗留的势力日渐削弱,这本就离不开金陵百姓对王仪暴政的推波助澜。
若非徐先生贤名在金陵城中广为流传,想必杨隆演顺利进驻金陵,还只能是天方夜谭。
徐幽恨到底还只是个热血少年,这好不容易消除的民众敏感,似乎又给徐知诰填了一层迷雾。
站在鼓楼高处的徐知诰,早就留意到了人群中的骚乱。
只是幽恨与他的关系有些不可言喻,他实不好在众目睽睽下包庇。
下令低语几句,面上温和的笑意不减,一身飘然格外出尘。
所以,下一幕,徐幽恨忿忿拔出穿透‘刺客’腰身的重杵,被徐知诰身边的侍卫长亲自押解下了鼓楼。
守护在鼓楼四周的护卫队,也很快恢复如常,长矛整齐笔直的朝上耸立。莲花梯队上摔下的人,也被替换上了新的雏妓。击鼓声起,浩大的鼓楼又开始缓缓前进。
守在外围的红姐并不知人潮其中是何进展,焦急等待无果,却只听鼓楼的鼓声渐起,队伍似乎又毫无波澜的动起来了。
而整个鼓楼,目光所及之处与之前阵仗毫无变化。
红姐顿时有些焦急了,毕竟那两个孩子都是她推波助澜,才得以冒了这样的大险。
说完全不会心有余悸,那是不可能的。
……当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被抬到徐知诰面前时,他第一眼便注意到了那人腰间的一截锦缎。
他一生从未有过对人的信任,却对一些死物深信不疑。
躺在地板上的‘刺客’,似有话要讲。徐知诰示意身边侍卫上前去听,却只见那侍卫听完其所说,就忍不住追问,“……还有什么?你大声点,谁和谁勾连?”
“罢了,且先带下去。救活他,至于他醒后所言,事关新齐,皆不可对外宣扬。”
“是,谨遵丞相大人之命。”
杨隆演好像自打来了金陵,就越发不受他所控了,这不是他所愿预见的。可新齐初立,根本不稳,他若在此时更迭齐王人选,也的确不合时宜。
只是他也没想到,好心为杨隆演安排的登鼓楼祭祀,那小子竟毫不领情。
真是白白耗费他动用南鸾,在金陵的各方势力了。
鼓楼祭祀的游街,足足在金陵各大街行了整七日。普天同庆的场面,似乎也不过如此。边北杭城失守的噩耗,貌似一点也没有影响到金陵。
所有人都仿佛将杭城这座边北的小城给遗忘了,可徐知诰知道,他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