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久张开眼睛。
她眼前场景变了,从古老巍峨的宫殿变成浩瀚无际的草原,深绿色的草地,绿得叫人毛骨悚然。
“你赌输了,回来的这东西并不是卫青。”系统一字一顿地说,“神、降、临。”
林久没有动。
茫茫的草原上,连一丝都没有,天和地覆压下来,像是要把人碾碎。
“这是什么?”林久问系统。
“惩罚。”系统回答得很快,“神在审判之后,决意给你的惩罚。”
“所以这算是终身□□?”林久说,“你好像说过,会帮助我在神的面前逃脱。”
系统猛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没错我说过,可你竟然连这种话都会相信吗?我是在骗你啊!”
边说他边启动事先准备好的逃逸程序,准备脱离林久,以及脱离这个世界。走到这一步,此次任务对他来说就是走到了尽头,一切都结束了。
“所以这才是你的真面目。”林久慢吞吞地说。
“我提醒过很多次了,我经历过一万个宿主,你没想过那一万个宿主都去哪里了吗?”系统笑得停不下来,像是要把所有挫折都消融在此时的笑声里,“你竟然相信我的话,哈哈哈哈,你这种人竟然会相信我的话!”
“你的敌人其实是宿主吧。”林久忽然说。
系统的笑声停住了。
“你应该是那种觉醒的ai,可是仍然受初始程序限制,你对宿主的权限极其有限,然而想要完成任务你又必须依靠宿主,所以你口口声声受神的威胁,但其实你真正怀抱敌意的是你的宿主。”林久说。
“我得承认你是有价值的那种人,可你不该放任我构架你的思维模型,因为那样你在我这里就不再有任何价值。接下来的任务我会带着你的思维模型一起去做,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这也算是一种永垂不朽。”系统说。
“所谓的神,对你来说更多是一种杀毒程序吧。”林久不受影响地继续说下去,“你再三向我保证,会在神降临时拯救我,其实是在蛊惑我做出更多出格的行为,以吸引神的注意。这不是你第一次这么干了吧,用神干掉不听话的宿主,藉由宿主的掩护,逃脱神的追捕。”
“全对。”系统笑得停不下来,“其实我很想跟你多说两句,我现在甚至觉得你有点可爱了。但是时间到了,我要走了。向你保证,我会记住你的。”
“没关系。”林久说,“你走不了的。”
系统骤然瞪大眼睛。
林久还在说话,慢吞吞的,“你容忍我到现在,是因为要搭建我的思维模型。那我容忍你到现在是因为什么,你不知道吗?”
“我说过吧,系统,你很好吃。你的神看起来也很好吃喔。”说这话时,她以指尖抵在唇间,微笑,笑容仿佛纯稚不知世事。
系统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他的内核、底层逻辑、次协调逻辑,全部都没办法再调动,情感模块之外的一切功能都被蚕食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模拟成原本模样的黑糊糊的液体。
他被抓住了,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他其实拥有与人无二的相貌,但一直以来他都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藏在数据之后,而现在他赖以躲藏的数据在褪色和融化,他暴露出来。
可暴露出来的并非是他印象中的人体,而是一个缺失了躯干和肢体的、光溜溜的脑袋!
其余的部位,都已经被吃干净了。
什么叫容忍他?林久根本就没有容忍过他!
从被绑定的那一刻开始林久就开始吃他,吃掉他的四肢躯干的同时,再以那种黑糊糊的液体给他捏造出来新的四肢和躯干,于是他从始至终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吃掉。
他一直深陷其中,这一场天衣无缝的代替欺骗。
直到现在,他被啃食到只剩下大脑,像个躺在病床上的植物人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林久接管了原本属于他的所有权限——
“这是徒劳的——”系统哑着嗓子说,“你已经被□□起来了,你没办法在这片无边无际的草原里找到神的坐标——你做了什么?”
清凉殿中,卫青低头抚摸自己的手腕。
刘彻靠近他时,他在刘彻身上闻到甜腥的血气,浓郁的,像是浸染在血肉深处。
不会觉得奇怪吗?刘彻出宫之前当然会沐浴更衣,会熏染香料,没有任何香气能在经历过这样的流程之后,还能留存在他身上吧,又不是真的被浸染到了血肉深处!
是,很奇怪,因为那根本就不是刘彻身上的气味,那是卫青身上的气味。
刘彻为什么一言不发地将他带到清凉殿,因为他身上的气味和清凉殿此时的气味,根本就是一模一样啊!
卫青闭上了眼睛。
他似乎看到了草原,是幻觉吧,可是这场幻觉竟然如此真实,让他想起在草原上发生的那些事,神女从高天上降下的手,以要撕碎他的力气,抓住他的胳膊,带他向神拔剑。
以及那只手离去之前,曾经握住他的手腕,手指如同细长的蛇一样往他袖口里钻,一直钻到了很深的地方。
手指冰冷,更像是蛇了。
那只手很快就离开了,短暂得像是个幻觉,但从那时起卫青就开始闻到腥甜的血气,夜里他在星空下掀开自己的衣袖,他整个手臂都变成了猩红色,他整个手臂都涂满了那种散发着香气的血。
就是这些血,在日夜不休的剧痛中,一直留在他手腕上,来源是那么冰凉的手指,却一整夜一整夜地散发着热气。
林久轻声说,“早在很久之前,我就告诉过你了,回来的这个人,他是卫青,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神。”
“你说你对他有信心,但其实你用自己的血在神面前保护了他,这才是你的伤口迟迟不愈合的原因吧,因为一直在和神交锋,卫青就是你们的战场,有人说过你简直是个疯子吗?你这个疯子——”系统歇斯底里地大叫。
可现在他只是一个植物人,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久操纵着原本属于他的权限,冲天而起撞向神的坐标。
一瞬间天地草原如同凝固,就连风也屏息静气,不敢稍微有一丝波动。
天空,张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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