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家这边因为一个房间闹得鸡飞狗跳,躺在廉价出租屋内的游略,其实也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正在思考自己“重新做人”的计划。
那部纪录片是以俞早为主视角拍的,对于她堂妹俞晚的人生,当然不可能事无巨细地展现出来,甚至连一条完整的脉络都没有。
顶多就是通过一些大事件的对比,来凸显女主人公的勤劳善良与能干。
譬如俞早靠自己买下第一套别墅时,游略被人骗光了存折上的所有积蓄,和俞晚在深夜的火车站吵得歇斯底里。
譬如俞早送自己的儿子上国际学校时,俞晚正为了街道小学的一个入学名额殚精竭虑,四处托人送礼,低声下气。
又譬如俞早盘下海城一块地打算开启事业新篇章时,俞早正在市场跟老板砍价,为一条咸鱼生生磨了半小时。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可以说在那部纪录片里,俞晚就是一个专门用来衬托女主人公的工具人,替编剧省了不少脑细胞。
游略捋了一下所有的琐碎细节,没有把错怪在女主人公身上。
他反而觉得,俞晚后半生经历的大部分苦难,其实都是因为没钱。
贫贱夫妻百事哀,倘若游略还是那个富二代,很多问题根本就不会是问题。凭借俞晚的情商和忍耐性,她绝对可以把生活经营得光鲜亮丽——最起码在外人眼里看来。
那么现在问题就来了:他该怎么赚钱呢?
从商是不可能的了。
虽然这个年代遍地是黄金,但游略从小被他爹带着做生意,爹去世后自己也投资过好几次,没有一次赚过钱,连出门摆摊卖糖葫芦都能亏掉那根草把子。
倘若一夜之间变成商业奇才,那人设就完全崩掉了,估计会被马上召回星狱继续坐牢。
青年躺在木板床上,后脑勺枕着手臂,有些烦恼地蹙起眉。
该做什么呢?作为标准的阿斗人设,原身活了二十几年似乎没一件擅长的事,每天吃饭睡觉娱乐,最爱打牌和电子游戏……等等,电子游戏?
他的视线突然停在窗台前那半框游戏机和一台大屁股家用计算机上。
90年代。计算机。天天逃学回家摆弄电脑的叛逆少年。
——游略从床上一跃而起。
此时已是深夜十一点,窗帘没有拉严实,月光透过缝隙洒在桌面上,就像装饰美梦的银辉。
游略按下灯的开关,霸道的白炽灯光一瞬间就吞掉了这份浪漫。
他坐在书桌前,翻出一张俞晚的草稿纸,用小刀削细铅笔,沉吟两秒后,在纸头郑重其事地写下自己的计划书标题:《如何成为站在风口上的猪》
之因特网诈骗指南。
……
游略写这份计划书写了很久。
中途草稿纸不够用,他还去楼下的小卖部买了一本小学生方格簿,和一根完整的铅笔。
小卖部新到货的自动铅笔也很漂亮,完全不需要拿小刀一点点削笔芯,游略看到后非常心动,但考虑到自己目前是个无业游民,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最便宜的红黑皮传统铅笔。
他写字很快,连笔连得也潇洒,在小学生眼里,写完一本方格本简直是无比艰巨的任务,但对于游略来说,不过也就是两个通宵的事。
在此期间,他还出门跟中介看了一整个白天的房子。
然而都不是很满意。
市区毕竟是市区,随着经济越来越开放,越来越多的外地人涌入大城市打工讨生活,需求增大,房租自然水涨船高。
游略仔细比较过了,哪怕是中介说性价比最高的一间,居住起来也局促得很,甚至还没有他在星狱坐牢时住得宽敞。
倘若只有他一个人,局促也就局促了,但俞晚还怀着孕,让一个孕妇每天生活在一间逼仄潮闷缺乏隐私感的出租屋内,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好人”该有的作风。
他看了几条街的房子,又认真计算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存款,预算越拔越高,最后租下一套二居室。
地点离俞晚的学校有些远,但小区门口就是公交车站,交通上很方便。周围有菜场和步行街,生活环境非常适宜,更别说这个小区以前是专门给教职工住的,邻里都是文化人。
怎么说呢,那种“文质彬彬”的氛围,游略觉得俞晚应该很喜欢。
这样盘算下来,样样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贵,租金是他们现在租的房子三倍还多。
游略没有犹豫多久,直接付了三个月的房租——房东要求押二付一。
他其实,身上还是有些钱的。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游家虽然败落,多少还能翻找出一些固定资产来,比如之前给俞晚的那块古董表,比如他亲妈的嫁妆首饰,比如他爹锁在保险柜里的几根金条。
这些年陆陆续续已经变卖了很多,游略把剩下能卖掉的都拿去换成流动资金,存折里也就多了五万块钱。
五万。
对于这个年代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来说,算是一笔了不得的存款了。
但对于一个家庭的丈夫和爸爸,一个没有收入来源的待业青年,基本就是坐吃山空。
只是再苦不能苦孕妇,再穷不能穷孩子,等俞晚提着行李箱再回到市区时,就发现自己的居住环境已经大变样。
“这是你租的房子?”
她站在家门口,瞪大眼睛,好久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俞晚向来是个很能表情管理的人,哪怕是前几天在伯伯家发火,表现出来的也是精心计算过的怒气。
但此时此刻,她是真的被吓到了:“游略你是不是疯了?这个房子租金多少钱呀,趁现在我们还没住进来,赶紧退掉退掉……”
“我已经付了三个月的房租,就算现在退掉,这三个月的租金也拿不回来了。”
游略伸手比了数字,笑容阳光灿烂:“大概这么多钱。”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