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官爷,不是老夫不想救,这……老夫无能为力了呀!”
“中了蛇毒之人,解毒的黄金时机是一个时辰之内,而这竹叶青又乃蛇毒之最,必须在半个时辰内医治,眼下看来这位官爷已中毒超过两个时辰了,即使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啊!”
那大夫轻脱暮白颤抖的手,提起了地上沉重的大木箱,幽幽道:“二位官爷……还是尽早准备后事吧。”
祈墨轻咬下唇,眉头似凝结了一层浓雾,他转头深深看向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怀英,心中痛意翻涌。
到底是谁……
这是他生命中第二次失去至亲,第一次是在懵懂的两岁,全族惨遭血洗,只有他被藏在角落里一个破竹篓幸免于难;而后怀英在那个角落里将他寻了出来,带着他一起破案,教他做人,教他成长。
在他心中,怀英既是他第二个父亲,更是他的人生导师,如一盏明灯长悬漫漫黑夜,指引他前进的方向。
而如今这盏明灯已在风雨中飘摇,只剩一丝微弱的光亮,他的世界仿佛即将重新被厚重窒息的黑暗所笼罩。
……
“师父!”
一声撕心裂肺的哀恸从暮白口中长啸而出,如一道惊雷震碎苍穹,惊醒了素问,惊醒了缪尘霜,惊醒了大理寺所有人。
听闻此声的众人纷纷跑向怀英的寝室,围在门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一眼看到了气若游丝的怀英。
“发生了什么事情?怀英大人他……这是怎么了?”缪尘霜从人群中走到怀英床前,向祈墨透出询问的目光。
祈墨目如沉渊,睫毛微微颤动着,眸底似有万千潮意涌动,“师父……被人毒害了……”
“毒害?”缪尘霜面色闪过一缕诧异,“可是师父不是去找青悯了吗?”
青悯!
这两个字如尖锥般扎向祈墨的心窝,为什么又是他?他究竟对我、对师父有多深的恨意?
床榻上,怀英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眼睛挣扎似地竭力张开,祈墨连忙蹲下身子,俯上前去,握住了怀英有些冰冷的手。
“师父……”
怀英用尽力气勾了勾指头,示意祈墨凑上来,似要吐露临终的话语。
祈墨强忍内心呼之欲出的悲恸,俯在怀英唇边,众人只见怀英青紫的嘴唇艰难地开开合合,祈墨也随之轻轻点头回应,眸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愫,握着的手也忽而攥紧。
末了,那唇便不再动了,众人明白斯人已去,皆掩袖呜咽,一时间悲伤的情绪蔓延在小小的房间里,纷扬的雪花在夜空凌空舞动,带着哀思旋转、升腾、坠落……
……
“果然是入冬了。”一双手伸出窗边,接住几片纷飞的雪花,那雪花落在紫檀木佛珠上,落入他掌心,顷刻间化为几滴细小晶莹的雪水。
寺内香雾缭绕,梵音渺渺,往来香客络绎不绝,却不知为何平添了一丝寂寞愁滋味。
“太后那边可有消息?”窗边的背影遥望着大明宫的方向,亦未回身。
“回薛主持,暂未有消息……”那回话的僧人语气渐淡,随即又话锋一转:
“大理寺那边却传来消息,原大理寺卿怀英已驾鹤西去了。”
“哦?”那背影回身,扬了眉头,“何故?”
“无尘只说是中毒而亡,未言其他。”
薛怀义暗暗思忖着,那怀英任大理寺卿之时,一年之内为大理寺处理了不少积案陈案,涉及一万七千人,却无一人冤诉。因此一度成为天后跟前的红人,天后本欲将其升任为丞相,其却婉言谢绝辞官还乡了。
本以为那怀英从此隐退山林后再无音信,可不知怎的又突然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到处查探案子,才没几日又忽闻其中毒身亡,实在是有些怪异。
罢了,何苦去想那无关之人,薛怀义踱步至花梨木案台前,眼下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修建万象神宫。
一幅卷轴在案台上徐徐展开,薛怀义看着卷上万象神宫勾檐画壁,心生欢喜,天后力排众议将此重任交与他,不仅是对出于他的信任,更是让他在众臣面前以此证明自己的能力。
如今万象神宫的建设一切如自己所愿,天后在此登基之后,一定对他大有赞赏。
刚提笔欲作最后的润色修缮,只闻脚步匆匆,一僧人上前禀报:
“主持,天后传来口谕,登基大典主持一职改为沈南璆……”
薛怀义心头猛然一震,眸光腾起怒火,手中的狼毫笔“啪”地一声折为两段。
这本该由我薛怀义来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