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白话只说了一半,忽然听见神宫里传来一高亢的男声:“查案?这万象神宫可是太后祭天地之所,何人敢如此放肆!”
祈墨越过侍卫拦着的手向大殿内望去,只见一人披着袈裟从黑暗中走出来,右手还捻着一串紫檀木佛珠。
薛怀义。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祈墨,冷冷道:“我可不曾记得,大理寺有你们两这号人物。”
“我一介小人物你记不得自然正常,可你连大理寺祈少卿也不认识就说不过去了。”暮白眉头一挑。
“十二月十四日,血月派门下一人死于栾川县松柏后山,后经大理寺查明,此人原本计划于当日晚刺杀栾川县知县窦颉,此事主持可知晓?”祈墨迎着薛怀义那如冰刀般的目光,问道。
“此案与我有何干系,与这神宫又有何干系!”薛怀义面露愠色。
逃避、不正面回答问题,往往是一个人心虚的表现。祈墨在大理寺任职的四年时间里,见过太多这样的行为。
“好吧,那问点与这神宫相关的。”暮白狡黠一笑,“主持为何将原本的金丝楠木柱子换成了松木?”
这一问,薛怀义脸上一抽,那俊朗的脸庞闪过一丝异样的表情,“二位可懂五行学说?”
“略知一二。”祈墨答道。
“五行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金丝楠木乃金相,太后本命为木,金克木,所以这神宫自然不能用金丝楠木,而松木为水相,水生木,因此改用松木有何不妥?”
一番话下来暮白听得是云里雾里。
“听不懂……”他低声喃喃。
“哼,俗人。”薛怀义拂袖转身,又隐入黑暗中。
祈墨站在殿外,和煦的阳光在他身上笼起一道微微泛金的光芒,他看不清黑暗中薛怀义的表情,正如这神宫所隐藏的秘密一般不可捉摸。
“什么?还说我是俗人?他自己本也就是俗人一个,要不是太后……他还在这大街上买药呢!”暮白愤愤不平,气得嘟嘟囔囔。
两人转身刚欲离开,只见一信差携着一个大布袋子上前问道:“请问二位官爷哪一位是大理寺少卿祈墨?”
“我就是。”
那信差从布袋子中掏出一纸信笺,递到祈墨面前道:“方才去客栈找您没寻到,客栈老板说或许可在此处找到您,这是长安大理寺那边寄来的加急信件。”
祈墨打开信笺,上面写着一行字:明日太后召集百官进殿,不可缺席,速回。
信笺右下角署了大理寺卿陈褚望的名字。
“朝廷能有什么急事呢?寺卿这么着急叫我们回去。”暮白搔着后脑勺,忽而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嘴唇:“难道……是缪姑娘的事情?”
祈墨心头一沉,脸色黯然了几分。
大明宫太平公主府。
东方微白,晨钟刚响过三下,太平公主府的洒扫宫人已经开始忙碌起来,却见有一人已早早候在门外。
“大理寺查案。”缪尘霜向门边的侍卫亮出了白玉印玺。
那侍卫听见是大理寺的人,刚想回绝,又见那枚印玺,不由得面有疑惑,可见玺如见圣,他仅迟疑了一会,便颔首让缪尘霜进了公主府。
驸马的书房虽不大,却极尽奢华——东西两侧林立着金丝楠木书架,书架前置一博古架,珍奇古玩琳琅满目。
那红木书桌摆着一方莲心砚台,几支狼毫笔和一盏三寸见高的狮兽铜香炉,桌面上铺开一张白麻宣纸,宣纸上绘着丹青水墨画,画上斑斑点点洒满了血迹,那血迹已然呈深褐色。
看来这原先的陈设仍丝毫未动,太平公主在驸马遇害后将此地封锁,不想正巧为缪尘霜原封不动地保留了案发的第一现场。
她绕着书房四周踱步一圈,寻找与“禾”相关的物件。
霜降临终前在她手心写下的“禾”字,定是此案的重要线索,可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缪尘霜翻阅着书架上的书籍,忽然,从一本书中飘落一张两寸宽的信笺,她弯腰拾起,见那略微泛黄的纸笺上歪歪斜斜地写着一行字——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那拙劣的笔迹……想来也许就是霜降写下的情话。
可这又与“禾”字有何相关呢?
寻了近一个时辰,这书房就找不出半点与“禾”相关的物件来。
她有些颓然地往书桌前的高凳一坐,愣愣地看着桌上那幅染着血迹的水墨画,霜降啊霜降,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呢?
忽然,她瞳孔一亮,直起背脊,伸了食指在那画上轻轻摩挲着。
这幅水墨画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