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然间明白了什么事情。桑岚在吸毒，这正是她的毒瘾犯了。

她显然是抵死不想去医院，害怕自己被转送到戒毒所去，失去自由，失去每月一次去监狱和顾斯汉见面的机会。桑岚也是一个爱人爱得辛苦的女人。可于她而言，大约这一切又都是幸福的。因为她心甘情愿替监狱里那个男人怀着他们的孩子。爱情啊，你才是人世间最难戒掉的毒瘾啊。

“桑岚，你家具体地址告诉我，我们回家。”我抱住痛苦的桑岚，在她耳边说。桑岚看了我一眼，情绪有些稳定下来，我把地址告诉司机。

那是一个很杂的小区，基本都是一些外来人员租住聚集地。桑岚住在单身公寓A栋第十七层1701。橙色的公寓楼皮有些褪色，电梯里面的灯坏了，还有一股怪味。桑岚家里卧室和卫生间的灯都坏了，整个房间像是被暴风洗劫过了一样，茶几上的红酒瓶里还有半瓶红酒，垃圾篓里塞满了变味的盒饭，脏衣服臭袜子丢的乱七八糟，冰箱里只剩下一个干瘪的橙子和一个发霉的馒头。桑岚一进家门就冲到卧室，从床头柜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根，点燃，在床上躺下来，闭起眼睛。一会儿，她又恢复了神采。

她出来，靠在门框上，静静看着我拾捡着满地的脏衣服，扔进洗衣机里，撒入洗衣粉。又去收拾茶几上的狼藉。我把满满一袋垃圾袋送出楼道，回来问她有备用的灯管吗？她指指门口的杂物柜。我分别拿出卧室和卫生间的灯管，踩着凳子换上。然后，在洗衣机的搅动声中，我扫地、拖地、擦抹。拉开桑岚卧室的窗帘，推开窗户，卧室里的烟雾慢慢消散，房间里的空气清新起来。

阳台上花架上的花想必已许久未喝水，叶子有些枯了。桑岚端着一盆灌满清水的喷壶站在我身后，手里拎着一条干净毛巾挂在我的胳膊上。我擦擦满头的汗。

桑岚给花浇水，我往衣架上搭衣服。

做完这一切，太阳已经落山了。

“喝杯东西吧。”桑岚递给我一杯红酒，“我这里没有热水，只有红酒。对了，你还在养病期间，我去给你弄点开水。”

“把毒戒了吧，也要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想想。”我拉桑岚坐下。

“这是我之前就染上的毒瘾，之前在参加唱歌选秀的时候，我认识过一个马桶王子，他老爹是马桶大亨，呵，我和他有过一段纸醉金迷的奢靡同居，我就是在那时候染上毒瘾的。他经常办一些私人聚会，他办聚会的时候，我会唱歌。不过那种生活特别没有真实感，特别空洞，特别危险。他说，会推荐我去唱一部电视剧的主题曲，然后推荐我打进娱乐圈，可是后来，我遇到了斯汉。我才遇到了我人生不一样的爱情，唯一的爱情。这个男人，我是愿意为他生孩子的，我是愿意为他放弃一切的。”桑岚说着，把高脚杯举到唇边抿了一小口。

我摘下她手里的杯子，“别喝了，你想让你的孩子一生出来就是个小酒鬼小烟鬼啊。”

“一个人的生活真的好空洞，我不喝酒不吸烟我感觉不到我自己的存在，我感觉不到生活。沛珊，我真的适应不了这种一个人的煎熬。真的不喜欢。”

“其实你只要换一种生活方式，会发现很多乐趣的，你可以为自己做一顿饭，想着怎么去搭配一道对孩子成长有利的菜，你可以收拾一下房间，整理一下你的花，看一些孕妇和照顾婴儿的书。做一些事情会充实起来，生活也会变得很有质感。”

“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比如，你可以换一条铺满小熊的床单，换个被罩，换个利落的短发，然后买些适合孕妇喝的花茶，学一些孕妇瑜伽，在家写写歌，也可以为你的宝宝准备些小衣服小被子什么的。总之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的。但首先，你把毒戒掉吧桑岚，为了孩子。”

桑岚把肩膀上的头发甩到身后，额上的头发用夹子夹起来，卷起袖子，这样的桑岚显得精神了许多。她微微笑起来，把红酒酒瓶用塞子塞上，搁进柜子里，摸摸肚子，抬起头对我说：“回头我列一个日常活动项目表，照你说的一样一样完成，好好管理自己。但戒毒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恐怕我？”

“去戒毒所吧，不要再招惹那些人。”桑岚应该明白，我指的那些人是今天在街上追截我们的人。

“也只有到那里，我的毒才有可能戒掉，让我这样的一个人独自面对毒瘾，我是战胜不了它的。”桑岚说。“我会去戒毒所的，斯汉那里，如果你有时间，每月第四个礼拜日下午三点，帮我去监狱里看看斯汉。等我从戒毒所出来，再去看他。”桑岚有意避开今天街上的事情不谈。

“等你出来再去看他吧，或者，你也可以写信给他，监狱里是可以写信的，让他知道你和宝宝的情况，他在里面一定会过得很开心的。”我站起身，“我要回去了，我妈还在家等我，有事情可以给我打电话。”

当我走到门口的时候，桑岚突然叫住我，“沛珊？”

“恩？”

桑岚从来是有话直说，不在肚子里绕弯子，今天，却是这幅欲言又止的样子。桑岚现在的处境不乐观，再加上刚才被坏人追截，我隐约觉得桑岚她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有什么事你就说吧，我们是朋友，只要我能帮上忙的我就一定会帮你。”我说。

桑岚的声音突然黯哑下去，“借给我点钱。”她的人生里面很少问号。“其实今天那些人是来问我要钱的，那些烟卷是我问他们的老板买的，但是我没钱了，他们赊我账，同时借给我高利贷，已经到期了，这就是我躲到这里来的原因。”

钱，也是我的硬伤。我剩余下来的钱不多，一笔一笔都有了规划。等我妈安心回老家之后，我就要到外面租房租门面店了。但是桑岚今天开了口，我不能不帮。“需要多少？我先来帮你解决。”

“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