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张开还是极不情愿的来了。

我们三个围绕我房间的小餐桌坐着。

“不就签个字吗？干嘛搞得这么麻烦，浪费大家时间。”张开眼睛看着天花板，两条腿晃荡着。“再说了，又没有什么争议需要讨论，这份保险是当初我给我们两个人买的，保费也一直都是我交的，对吧？现在我们两个婚都离了，也有了新的生活，你说你是不是应该帮忙把保单变更一下？这变更保单呢，必须你亲自签字，你看你是不是？额？就签一下。”

这男人的眉眼和品行怎么变成这样了，这真的让我感到非常的恶心。

“对呀佩珊，咱们仨好歹还是大学同学呢。我和你做过闺蜜，张开和你做过夫妻。现在你们俩已经解除婚姻关系了，我们俩现在正处着，这份保险呢，是以爱情的名义投的，爱情不在了，是不是就该把它变更给热恋中的人？”珍妮语气温和的说。

他们俩还真是夫唱妇随呀。

张开把保单推到我面前，“来来来，给你看看，在最后一页签字的。”他把笔也推过来，“现在就差你一个签字了，你就不要磨蹭了。”

这种最熟悉的陌生人的感觉，真恶心，真无奈。

“佩珊？佩珊？？”珍妮连着喊了正在发呆的我两声。

我抬头看看她，再看看张开，这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我在疗养院这段时间呢，想了很多，我也想通了。我得了乳腺癌，没了孩子，从前也一直没有处理好我跟你妈的关系，日子一度过不下去，但我是真的真的特别珍惜那段婚姻的，也是真的为了那个家努力过。我们吵，我们闹，我们互相诋毁，互相谩骂，互相折磨，但是有什么意思呢，我们大家都活得不痛快。如今离开了也好，大家都活得痛快一些。也许我们根本就不适合在一起，我也早就应该放过你，我很后悔，我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放手。还是谢谢你，爱过我。”

然后，又对珍妮说。

“我永远都忘不了我们被分到一个宿舍的情景，我们睡上下铺，我们盖一条被子，我们换衣服穿……从前，我也是真的真的特别珍惜那段友谊，真的特别珍惜。虽然后来发生了太多太多的变故，但记忆是没办法抹去的，那是发生在我们人生最美好的年华里。一生，那样的年华只有一次。也谢谢你，参与了我那段青春岁月。”

他们都沉默了，下巴低下去一点点。

“一棵白菜，外面看着好好的，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菜心已经被虫蛀坏了。人也不可能一尘不变，变坏的时候也是从心儿开始。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希望你们不要越走越远，变成自己越来越讨厌的样子。”

“好了，我真心祝你们幸福，我们仨不可能回到从前了，但也没必要做敌人，心里放着个敌人，一辈子都不会舒服。本来人心就小，多放点爱，少存点恨，说不定能多活好几年。”

“你不记恨我们就行，多注意身体。”珍妮说。

张开看了我一眼，这一眼里，似乎有一点点歉意，似乎我又看到了几年前的张开。

我把签好字的保单递给他们，站起身，“我这还有事要忙，不送了，回去好好过日子，夫妻少打架，打架伤感情。”我这么说，是因为我留意到珍妮额头刘海低下的淤青，而张开手背上也有抓痕。

“再见，早日康复。”张开说。

不知道怎么回事，当面说了这番话，心里竟然舒服多了，气儿也顺多了。

海瓶指着我的鼻尖骂我，“真是，你怎么能那么轻易就签了字？便宜了那对狗男女呢？你就应该给他们出点难题。”

我打坐的姿势盘腿坐在床上，深呼吸一口气，把两只手缓缓按压下去。

“你干嘛？看你这架势，要当尼姑去啊？”

海瓶吃惊的看着我。

“尼姑不好吗？”我反问。“青灯相伴，断绝七情六欲，清心寡欲，我觉得挺好。”

“你可别，你要是去了，我以后可不会去尼姑庵看你。”海瓶坐下来。

我笑一笑，继续来个深呼吸，一本正经的把两只手手心朝上平放在大/腿上。

美娟抱着笔记本电脑推开门进来，“你们快来看，田姐写得这致小/三信上头条了，那小/三已经被人肉搜索了，你们看，家庭地址，住宅电话，手机号，所在单位，这些信息都给贴上网啦。这回，那女的可惨了。”

海瓶抢过笔记本电脑，“哎呀，主要是田姐写得这信牛。”

“哎？听说那小/三儿可猖/狂了，也写了封致原/配信。现在在网上也特别火。两帮人现在在网上掐得正欢呢。”美娟说。“佩珊，听说你是净身出户的？为啥呀？凭什么呀？你又不是过错方。要净身出户也是他，他还得赔偿你呢。”

“老实说，我吧，也不止一次动过这个念头，上法院，打官司。”我说。

“你就不应该净身出户，让别人还以为你说过错方呢。”美娟说。

“打一场官司也要少活好几年啊。”

海瓶的眼睛从电脑屏幕上转移到我的脸上，“现在那绿慈援助基金已经撤了，这以后你负担的费用还多着呢，你当时还不如跟他打一场官司，多为自己存点积蓄。你那前夫也够无情够狠的，你都这样了，还让你净身出户。”

“你就不应该净身出户，让别人还以为你是过错方呢。那旁人说起来，你不是过错方你为啥肯净身出户呢？更给了他们那边口食。”美娟说。他们那边，就是指张开、珍妮、前婆婆了。

“打一场官司，也要少活好几年呐。”我平静的说。

海瓶的眼睛从电脑屏幕上转移到我的脸上，“现在那绿慈援助基金已经撤了，这以后你负担的费用还多着呢，你当时还不如跟他打一场官司，多为自己存点积蓄。你那前夫也够无情够狠的，你都这样了，还让你净身出户。你也够傻的，他让你净身出户你就净身出户了？不是我说你啊，你有没有脑子啊你，都不知道多为自己多打算打算？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