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紫衣青年一脸不屑:“有钱人真好骗啊,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就只会花钱食玉。再好的东西进狗肚子里,也是白搭。”
右侧的粗犷胡子男却反驳道:“哎,苏兄,话不可这么说,有道是‘登昆仑兮食玉英,与天地兮同寿,与日月兮齐光’,古人的诗歌提及此法可修仙长生,后世又有名医着书立说,再骗人的东西,也都成真了。”
“言之有理!”
首先发言的书生赞同,他小声道,“更何况,咱们圣上食玉甚多,风气便是从帝京传来的。圣上都说好,其他人能不一道追求?而且,我还听说施家的咸山玉相当一部分都进贡给朝廷了。”
“沈兄你可以啊,消息这么灵通!”胡子男惊喜道。
沈书生摆摆手:“家有亲戚在方丘,我这次就是投奔她来的。在仰月准备科考代价太大,那地界寸土寸金,连寺庙住宿都收取功德金。待了两年没考上,要不是遇到你们,我还想半工半读呢。对了,你们不考了后来都去做什么了?是否遇到何种机遇?”
那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尴尬地笑笑:“我们也没什么机遇,这不就来这里碰碰运气。”
“难道说——苏兄和周兄你们是来赌石的?”沈书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
果不其然,两人点头称是。
“你们这、这……”沈书生难以相信他曾经的同窗沾染了如此恶习。
“你们可知十赌九诈?你们了解玉石吗?你们以前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若让你们撞大运,其他行家算什么?”
“沈愿,你这话我不爱听,我们也是有备而来的!走着瞧吧,等我们兄弟俩变成富翁的时候,你就抱着你那些迂腐书本哭去吧!”周咏一吹胡子,扯着紫衣的苏列换到了另一支队伍。
“都知道圣上被骗了,却不觉得自己的行为也在骗局当中,圣贤书全读到狗肚子里了!”
沈愿想不到他们为了赌石,甚至不顾同窗之谊,气恼的他一脚狠狠踢飞地上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
那石头因地势不平滚动起来,越来越快,它通过一个翘起的地面弹飞出去,冲向人群,即将砸向一个队伍中的女孩!
沈愿大惊想提醒,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嗯?
下一刻,那石头被闪身而过的望为一把抓住,稳稳地捏在手里。那女孩和他的父母还没反应过来,危机便轻松化解了。
这是什么情况?她怎么下意识去接住了那块石头?
她愣在原地,一时未做任何反应,耳旁隐隐传来人声,她目光有些呆滞地转向那声音的方向。
原来是女孩父母,一脸谢意说着什么,最后那女孩还把自己路上没舍得吃的糖果塞进望为的手里。
望为低头看着手心那颗糖果,神情恍惚。
依照从前,她还是很乐意看到那小孩儿被砸得头破血流的模样。而且她少时干过更恶劣之事——用灵石砸破还是少尊的君兆的额头。
因是故意为之,下的力道和角度可比这随便一踢刁钻很多,君兆当场就被砸得满脸是血。
那颗灵石有棱有角,锋利的石尖从君兆的太阳穴划到眼尾。血不停流,抬手一抹,便是一手鲜红。但少时的君兆自尊要强,不好意思大哭出声,只好默默抹泪。
小望为当时只觉得大仇得报,毕竟君兆这个小屁孩,整天“耀武扬威”走进她的院子,一身潇洒干净的羽衣还携着天际的云彩,金灿灿的头冠晃得她眼睛生疼。
凭什么?就因他命好?
她甚至连一双鞋都没有,整日赤足,被关在不知几重天的荒僻院落,等待各路天神想尽各种方案前来杀死她……然后她再苏醒过来,全身不留一处伤痕,宛如新生一般继续等待,日复一日,循环往复。
虽然君兆的确好意与她相处,也是当时唯一一个没有伤害过她的神。但那又怎么样?那些杀她的人,对他可是敬重得很。
他身披荣光,俯视卑劣的她,然后再做出一副虚伪的态度宽恕她。
真是可笑至极。
当然,望为不会承认,君兆是真善之人。
后来的后来,君兆也没有做出真正伤害她的事,他们之间的恩怨,也从少年爱恨变成了两个政权的对抗。
谈过去或许已经没有意义了,彼时,望为彻底掌握了那力量,谁又能真正伤她呢?
但是,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多管闲事向来不是她的作风,不知是坐客舫晕了头,还是初到人族地盘不适应。
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她在内心狠狠自责。说了几天“助人为乐”,不会当真了吧?
——骗骗别人可以,别把自己也骗了。
望为捏了捏那颗“万恶之源”糖果,用手指碾碎成粉末,让它消失在了风中。
沈书生脱离前排的队伍,和那女孩还有她的父母道歉。因为没出意外,那家人也很讲道理没有责怪沈愿。接着,他知道了是旁边队伍的那个女子救了女孩。
望为此时独自站在队伍里,霍逢被她派去探查消息,对方丘城里的信息越多越好,以便他们接下来行事。
“这位……仙长,真是抱歉,小生方才差点伤到人,多谢仙长解围。”沈书生不顾自己的队伍,走到后排的望为身边。
望为摇摇头:“无妨。贫道方才看到先生与你的同伴们起了争执?”
“仙长都看到了?”沈愿脸颊泛红,“真是有辱斯文啊。”
“先生有兴趣说说?”望为看出他的倾诉欲。
“哎,那两人是小生曾经的同窗,科考失利后我们便天各一方,没想到再次相遇,他二人竟染上了赌博之恶习,竟然想去赌石!”沈愿恨得牙痒痒。
“人世无常,还是切莫介入他人因果为好。”望为倒是说了句心理话,“先生说的那赌石,究竟是什么?”
“赌石是一种另类的赌博,其实叫做赌行,它威力丝毫不亚于普通的赌博。赌行赌的就是石中是否藏着好玉,原石被开采出来,那表面上包裹着一层特殊的外壳,看上去……”他低头捡起一块石头,“可能就是这样的,毫不起眼。所以要切开,方知内部真章。”
“一夜暴富还是一夜潦倒,人生的一切意义全在一块石头当中,岂不可笑!”沈愿道完,只余下一声长叹。
“好了,你们可以过去了。”前面的守城士兵招呼着商队先行过去,大部队开始动起来。
沈愿拿出路引,核查通过了,他转身去看方才说话的女子,却发现对方早已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