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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明心已是满面泪痕:“后来我才知道静慧和玄音玄机根本就是一群心术不正的贼尼,她们倒是也有些本事,逃到下邳县后很快搭上了陈庶的家眷。这陈庶表面是个正人君子,实在是个好色之徒,家中有三房妻妾,在外头还养着外室,听说还隐姓埋名流连烟花之地。他内宅的家眷们时常独守空房,便每每与静慧等人在府邸私帷内行磨镜之事,以打发寂寞难耐。几次三番后,陈庶的家眷便与静慧三人打得火热,隔三差五便以讲经之名在县守府邸私会。陈庶虽有所察觉,但因静慧等人是女子,竟也不十分在意。后来,三夫人更是在静慧的撺掇下,将还有几分姿色的玄音玄机送上了陈庶的床榻,一时之间陈庶被她二人迷得神魂颠倒,这才给静慧在娘娘岭上建了云静庵。况且,在云静庵中受她们迫害的绝非我一人,她们刻意收留无家可归的女子落发为尼,将那些姿色出众的女尼送给县衙的老爷们享乐,以此广结善缘。而其她女尼则供静慧玄音和玄机行磨镜之好。如此经营了四五年,静慧等人在下邳县势力已是极大,即便她们在云静庵中为非作歹,也无人去管,照样日进斗金,一手遮天。有些女尼不敢违逆静慧的命令,便与贼人混在一处,为她们卖力地取悦衙门中人,以此换取自己在庵堂里过上好一些的生活和高人一等的地位。而极少几个性格刚烈的,便被暗中折磨致死,对外报个暴病而亡,破席一卷丢进乱葬岗上了事。像我这等不甘心同流合污又胆小懦弱之人,怕是被她们利用之后,也逃不过死路一条。”
苏若听到此处已是瞠目结舌,她万万没有想到,为追查自己前世的死因竟牵扯出这么大一桩惊天要案。若是按照明心所说,这下邳县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竟都是糟烂透顶,脏污不堪了。衙门、官眷竟被三个贼尼一锅端了,无一人幸免,无一人能守住清正之本。
兹事体大,眼前的明心就是扳倒县守陈庶的重要人证。
不知何时,柳暮江从门外走了进来,明心一见有陌生男子,本能地生出惧怕厌恶之心,连连往后退去。
苏若忙安抚道:“你莫怕,这位就是我的夫君,翰林侍读学士柳暮江,你的冤屈他都听见了,定会为你做主。”
柳暮江略一颔首:“明心,事到如今,静慧等人已经羁押问罪,死罪难逃。可县守陈庶一班人还逍遥法外,你可愿当庭状告陈庶包庇大奸大恶之人草菅人命,奸淫无辜女尼枉顾国法之罪?”
明心一时之间没有答话。
苏若知道她此时历尽沧桑和蹂躏,心中毕竟有些踌躇,便握住了明心的手:“明心,你放心。只要你说的是实话,陈庶这次断然翻不了身了。他下邳县县守的官再大,也大不过定州太守,更管不得陛下身边的近臣。你也不必担心自己日后的出路,这云静庵已被太守大人查封,住不得了。你肚子里的孩子虽非你所愿,但月份大了,定是打不掉了。正好我在都城的文雀街开了个叫沧海阁的头面铺子,里头的伙计都是些老实本分的苦命人,还有几个带过孩子的妇人。不如这里的事情一了结,你就搬到沧海阁的后堂安置下来,我会命生养过的女匠人好好照顾你,你安心将孩子生下来就是。我往日总是嫌沧海阁用来装钗环的锦盒太素,你有一手好绣工,不如日后就留在沧海阁,给我的锦盒绣些缎面吧,工钱与众人一样,每月两吊钱,你看可好?若是日后你有了更好的去处或是归宿,随时都可离开。”
明心已是许久未曾感到人间还有如此温情,她紧攥着苏若的手,痛哭道:“夫人,你我素昧平生,你为何待我这样好?”
苏若仿佛透过明心朦胧的泪光看到了前世的自己,微笑道:“也许你我在很久之前曾经见过,只是都忘记了。”
明心看着苏若和煦如春风的笑意,决然说道:“我愿与陈庶当庭对峙,就算拼得一死,也要令他身败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