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身没江蕈母亲高,又因是续弦,封诰不能超过元配夫人,封不了超一品,只封了一品夫人。
江蕈此时的盖头还未盖上,她站在正堂中间,看着一副理所当然坐在主母之位上的林氏。打量一眼两人中间空空的紫红檀木桌,嘴角挂了个嘲讽的笑:“今日大喜,父亲缘何忘记提醒我,请母亲的牌位来,这让女儿如何拜别父母?”
林氏灿如夏花的笑容一下子冻僵在脸。
一直站在旁侧观礼的江焕此时按捺不住,压着想怒而不敢怒的声调,不满道:“姐姐莫不是被大婚冲昏了头,母亲就坐在这里,怎滴眼中瞧不见吗?”
江保安眼露不满的瞪着江蕈,想必是赞同二女儿的观点。
“我是经过宫内层层采选,嫁入皇家成为太子妃,岂会有眼疾?我母亲过世已经十年,怎么可能会坐在这里?”
江蕈瞪大了眼睛,一副很是吃惊的样子,对站在一旁的映秋道:“还不快回朱雀堂,请我母亲的牌位来。”
映秋立马快步而去。
江保安望着继夫人,一张俏脸涨的通红,由红转紫,很是心疼,有心维护她。刚要训斥喝止:“不孝女......”
正堂外,太子已经走进门内,礼官立于正堂东面,高声唱和:“迎亲礼节,现在开始.......”
这厢等待映秋回来的江蕈,冷着脸,僵持着不行礼。
林氏过门,她原打算改口叫母亲的,谁放着好日子不过,偏给自己找不快?
可是这个继母自打进门就没有给过她好脸色,冷眼相看不说,还有诸多不该有的算计。哪有半分做慈母的样子,因而时至今日,江蕈也只是唤她林夫人。
看着林氏和江焕,那清白交错的脸,江蕈轻笑。新嫁娘嘛,就该多笑一笑。
待请来亡母牌位,江蕈有条不紊的拜别双亲。厅外,此时传来一道字正腔圆又冷寂的声音:“皇太子,姬无由,今日奉旨特来迎亲。”
等江蕈拜完。门外的太子已接过礼官手中的两只大雁,交给主婚人。寻常人家,主婚人一般都是有地位的尊者,必然姿态高扬地接过大雁。可今日新郎是太子,主婚人那是要跪受的。
主婚人恭恭敬敬跪着接过,太子躬身拜谢,方能起身。这时江蕈盖上了红盖头,站立在正厅
太子成亲,当穿杏黄色四龙纹宫装,外罩缂丝鲜红广袖纱衣。姬无由进门后,江蕈已被盖上红盖头,只能从盖头下窥到一角杏黄衣摆和他的红色大婚鞋。
江蕈脑中盘旋,江府中这一摊的事,朝堂上的事,这些事可以慢慢解决。这些日子她也理出一丝头绪,只是该怎样和夫君相处,她苦思了这几日,也没想出章法。也无亲密贴心长辈教导她这新婚夫妇该是怎样生活。
此时,姬无由与江蕈一同拜别父母。两人分立,并不接触,主婚人洪亮的声音唱和,林夫人强作笑颜地说了句,“入宫去,恭听陛下与皇后之言。”便由人扶着江蕈上了皇家的十六抬大红的花轿。
轿前有四名太监打着方团掌扇、十名宫女手举引障花、另十名宫女高举大红灯笼作为引导,左右各有俊俏的十名童男童女作为陪护,再后面是御林军威严守卫。
江蕈坐在铺了软绵红绸坐垫的轿内,不由追忆往事。
母亲在世带她进宫拜见皇后,几个皇子皇女站在一起,她第一眼就会注意到太子。不仅是因为他穿一袭杏黄色太子专服,更因为他板正矜贵的小脸,与其他一群流鼻涕、哇哇叫的孩子形成鲜明对比。
那么小年纪,就知道喜怒不形于色,严谨克制。成人后,怎么可能会长成众人眼中那个没出彩之处的太子呢?
有次贵妇们陪着皇后赏花喝茶,这些贵公子贵女们,齐聚御花园的空地上玩耍。当时活泼好动,又身手敏捷的江蕈是孩子王,把一群玩伴分成两批,指挥着大家冲锋陷阵,玩着敌人来袭的游戏......
江蕈记得当时把宋礼打趴下,一脚踩在他后背,只把他打的眼泪鼻涕横流,直呼“大将军饶命......"江蕈正得意,无意中一抬头,望见十步远的亭子里,男孩器宇不凡,穿杏黄色宫服,头戴赤金发冠,身后跟着一名太监,正望着揍人,揍得正欢快的她。
被太子这般撞见,一群孩子们停止了嬉闹。推推搡搡中去给太子殿下见礼,等江蕈上前拜见太子,“这个杏脯给你吃......”一只白嫩嫩的小手递给她半罐杏脯,江蕈望着他紧绷绷的小脸,上前接过罐子,趁机摸了摸他的漂亮小手,惊的太子殿下瞪大了黑亮的眼,瞅着她,立马撤回手。
随着轿子轻微的晃动,听那锣鼓喧天,江蕈想,也不知何时能再回凉州那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