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道那日,因扈大川送来时,整个人精神面貌、伤处的溃烂实在不好。医者说必须在方回堂连续几日精细些诊治、休养。
而侯建需要照料扈大川的起居,侯建想回家也不能此时撒手。这扈大川就是一个三不管,爹不管、娘不管、家人谁也不管之人。
二人只得在药房的客舍住下。
一来方便医者随时诊治、煎药、喝药;二来,药舍的住宿虽然条件简陋了点,但费用要比外面便宜许多,每天两个大老爷们共住一间房,两张竹榻,只需一个铜板。
虽然早前邱英得令送来银两。但扈大川不是那等子宵小之辈,虽在病中也不忘叮嘱侯建,二人都是忠厚之人,心中都明白,万不可多用燕阳郡主送来的钱财,不该。
这边得指令的小厮领着江蕈一行人,穿过药堂,又走过晒药材的后院,而后经过厢房、伙房。
最后到了一排客舍十步远的距离。
突然听到扈大川粗犷的声音带着惊喜:“娘,您怎么来了?”
映秋出声询问那小厮:“近日可还有其他人来探扈大川?”
小厮十四五岁的年纪,听得这话,眼珠儿由右上方顺时针转一圈,回忆再三,认真回到:“并未,早前无人来探这伤者,只今日奇了,一下就来你们两拨人,早一步那几人说是伤患的家属。”
“既他家中来人,我当下不便过去。劳烦小哥帮忙寻一清净之所,等他们探视完,我再过去。”
映秋等江蕈说完,看那小厮有点犹豫,走上前去,掏出三个铜板:“清净点,有张桌子,上壶茶水就更好了。”
那小厮笑嘻嘻双手接过铜板:“有是有,就在客舍隔壁有一间空闲的客室,往常也是偶有访客一用,大家随我来吧。”
等到那客室,小厮指了指斜对面那间客舍:“那处就是扈大川所居住之处,前面还忙,需要小的,这就告辞了。”
映红环视一圈,寻了张干净的椅子,搬来给江蕈坐。映秋随着那小厮去伙房取热水泡茶。
反正等也是等,八卦小队长的映红,毛遂自荐:“郡主,我先去瞧瞧去。”见江蕈并未反对,映红向斜对面走去。
这边,侯建见扈大川父母来瞧自家儿子伤势。房内本就狭小,人一多更凸显的空气不通畅。
他慢慢踱步走到房门处,百无聊赖打发时间,用右脚去踢地上一块小石子,踢过来,踢过去。
扈大川在家中排行老二。
他的母亲瞧着已迈向花甲,头发大半都花白。在大儿子的搀扶下,她迟疑一瞬终究还是坐到了扈大川半卧着的床边。
“娘来瞧瞧你。早前手臂化脓不止,如今恢复的怎样了?”
扈大川自打他娘来,就开心的像个孩子,如今听见娘关心他的身体,更是精气神都高涨了起来。
他赶忙挥舞起早前受伤许久,不得医治的手臂,如今又恢复的遒劲有力:“娘,你快看,恢复的很快,医者诊治的很好,”他说到此处,抬眼去看门口处的侯建,声音微微低了一分,“侯小哥把我照顾的很好。”
知儿莫如母。
扈李氏怎能不知,这个儿子看似蠢笨,实则有时精细着呢,这下他是想到了早前在家中不被善待之事了。
“早前你有几日高烧,意识已不大清醒。家中正赶上秋收农忙,庄户人家,若是庄稼不及时收割,那就烂在了地里,一家子的吃用,都指望那点庄稼,”扈李氏说到这儿,用手揉了揉眼周,老眼婆娑,眼圈也红通通,“你可别怪你兄长嫂子,他们也有他们的难处。”
侯建在门口处听得此言,内心嘲讽,狗屁庄稼,真会扯!怎么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还没地里的庄稼重要吗?
扈大川看着眼前年迈的娘,又去瞧一眼白发苍苍的爹,他爹一进门就坐在室内墙角处的矮凳上,大哥蹲在父亲身旁。
早前一个人被扔在在牛棚里,无人照看的怨恨,似乎又消失了,多少年来,他总是很轻易就谅解家人。
他想体谅家中人忙着生计,回忆往事,想起小时候。
家中薄田二亩,兄弟姊妹又多。往往大哥穿小的衣服,娘就改一改给下面的弟弟妹妹穿。
但直至自己身上的衣服破烂,后背露出一大块皮肤在外,娘才会给他用大哥的旧衣服改一件给他穿;家中过新年会煮一次鸡蛋,每次都煮五枚鸡蛋。爹是家中顶梁柱,自然有一枚、大哥是长子有一枚,两个弟弟年龄小各有一枚、因家中就一个女儿,偏宠一点,所以妹妹也有一枚。
只有他,从小新年家中煮鸡蛋,是他渴望而得不到的稀罕物。
娘对他说:“你大些,不和弟弟妹妹计较,娘知道大川最是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