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女儿是给人做小,韦昭训脸上挂不住,所以请他们这一房的话事人韦陟帮忙,联络各房同族,要把气氛搞起来。
为的就是显示韦家对这桩婚姻的重视,保存自己的颜面,也算是给女儿站台。
他这么大张旗鼓,最不爽的就是韦坚。
第一时间收到邀请的是韦坚的弟弟韦兰,韦兰将消息告诉了身在咸阳的大哥,韦坚没有丝毫犹豫,连夜骑快马返回长安,劝说妹妹太子妃,今天务必来。
你只要来了,往那一坐,不必说话,让我来说。
所以当下宴厅会出现这样一种场面,太子妃在主位上与李琩夫妻聊天,韦坚在下面挨个敬酒应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今天帮着李琩招待呢。
“这个王八蛋,抢风头来了?”
杨洄一脸不爽的返回座位,朝着咸宜和李瑀牢骚道。
他也是个场面人,尤其还是观王房血脉最正的,社交场无疑也是他展示威望的舞台,尤其是,今天本来就是他负责维持宴会。
结果好了,他去哪,韦坚跟着去哪,他跟谁说话,韦坚就过来搭茬。
毕竟是观王房接班人,杨洄没有韦坚那么脸皮厚,不胜其烦下,干脆回来一屁股坐下。
李瑀冷笑道:
“今天韦家的人挺重视,该来的都来了,很多老一辈居家养老的,今天也或多或少露面了,可见郧公房在韦家的面子,不是彭城公房能比的,韦坚这是不服气,不希望三娘嫁的太隆重了。”
“小心眼,”咸宜冷哼一声,便不在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与背后的杨玉瑶闲聊着。
本来因为杨玉环的关系,她看杨玉瑶很不爽,但是人家杨玉瑶能屈能伸,近来一直在刻意讨好咸宜,日子久了,两人的关系也缓和不少。
杨玉瑶巴结咸宜,自然是有目的的,一来,是真心巴结,毕竟这是李琩的亲妹妹,再者,咸宜是长安最顶级贵妇圈当中最有头有脸的人之一,有她帮忙,能揽点琉璃生意。
虽然卖琉璃只是掩人耳目,但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做的。
长安贵妇,很多人家里都有别业,类似于王维辋川别业那种,不过规格更高,当然,王维的规格也不低,他的家当都投资在那上面了。
而长安的别业群,就是集中在终南山一线,因为关中风水、风景最好的地方,就是那边。
杨洄耳边一直听着杨玉瑶与妻子的议论,听到好奇的地方,忽然问道:
“将作监的人事任命,别人向来插不进手,都是圣人和右相做主,你刚才口口声声说的那个百工监裴泛,我怎么没听说过?”
杨玉瑶笑着解释道:“是右相新近安排的,与我那丈夫是同族,都是出身裴氏西眷房。”
“你面子这么大?右相专门给你安排了一个人?”杨洄愣道。
杨玉瑶笑道:“不是我的面子,是十八郎的面子,还有右仆射(裴耀卿)。”
杨洄噢了一声,点了点头,内心忍不住感叹,裴耀卿自打在十八郎的撮合下投靠了右相,如今连带着裴家不少人,也跟着起势了。
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裴宽,接下来就是裴耀卿的三弟裴巨卿,眼下跟他同级,另外一名卫尉寺少卿。
严挺之也依附了右相,那么他的那些亲朋好友,自然会跟着水涨船高。
我特么真吃亏啊,自始至终跟李林甫都是一个鼻孔出气,没怎么见他帮我的忙?
“你家大娘见过我了,她的那些要求,我做不到,”杨洄淡淡道:
“杨銛都顶了你们家的门户了,她怎么想的?要跟人家要钱。”
杨洄的意思是,既然人家继了你们家的嗣,那么你们家的钱就该给人家,你一个嫁出去的妇人,你给谁要钱,给崔家?
杨玉瑶顿时撇了撇嘴:
“别搭理她,她就是个怨妇,心眼小又不顾大局。”
咸宜忍不住笑道:
“我可是听说了,你那个大姐还挺难缠,都跑宫里跟圣人哭诉去了,眼下最尴尬的莫过于杨銛,咦他今天人呢?”
杨玉瑶叹息道:“在后院与汝阳王一起,招待高将军呢。”
宫里来的人,不愿意掺和前堂的宴会,人家都在后院喝酒呢,李琩已经带着韦妮儿去过了,也见到了严武。
李琩没有打招呼,但是韦妮儿跟严武可不陌生,笑呵呵的拍了拍对方肩膀,还对饮了一杯。
那边厢,已经应酬一圈的韦坚,一屁股在韦陟身边坐下,举杯道:
“这次辛劳兄长了,没有你费力张罗,昭训今天恐怕连张笑脸都没有。”
韦陟笑了笑,一句话他就能听出韦坚的意思,闻言道:
“我邀请过太子妃,但被拒绝了,还是子金面子大啊。”
韦坚笑道:
“太子妃也是有顾忌的嘛,你没见今天十王宅一个没来吗?但是我觉得,她今天必须来,妮儿从前便一直跟在她身边,她们俩感情深厚,所以我回京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说服她一起来,要给咱家的妮儿,撑场面。”
你是撑场面还是抢风头?妮儿是我们家的,不是你们家的,韦陟笑道:
“要么说,还得是子金识大体,太子妃今天一来,昭训面上有光啊,来来来,我代昭训敬你一杯。”
人家的话也是很有深意,我能代表韦昭训,因为我是我们这一房的老大,你不要动不动就说给我们家撑场面,咱两家到底是谁撑着谁?你心里没数吗?
韦坚心里暗骂一声老狗,笑呵呵的举杯对饮。
尚书右丞韦济也走过来,参与进了两人的聊天。
因为刚才都是应酬场面,不方便说话,眼下大家也都分成一个一个的小圈子,围坐着谈笑,他也就方便说一些事情了。
“见过圣人了没有,圣人同意了吗?”韦济与两人对饮几杯后,小声道。
韦坚点了点头:
“圣人还是意动的,不过工程不小,圣人让我与中枢门下议一议,再呈报详细方案。”
他这次回来,是要开挖渭水,截灞河、浐河水,向东流入永丰仓,汇入渭水之后,等于是与广通渠连通了,与洛阳那边的运渠也就通了。
这属于绝对的大工程,李林甫得知后,恨不得一个巴掌拍韦坚脸上。
老子能生钱是吧?就你特么的不消停。
韦陟皱眉道:
“今年财政紧张,没有节余,你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工程,中书门下未必过得去。”
“兄长无需担忧,我自有良策,”韦坚笑道。
他现在一门心思逢迎皇帝,往死的盘剥下面,上次李林甫跟他要军饷,他不就是将该给河工的钱给挪了吗。
这一次,人家也不打算跟国家要钱,因为他知道,要钱,中书门下就不会通过,那么他讨好圣人的机会就没有了。
所以这次,他不要钱,怎么搞呢?还是欠账。
在他看来,只有河渠挖成,洛阳的大货船便可直入长安,这中间会省下极大一笔转运费。
转运费给你们省了,那么关税肯定就要提一提,他从中间随便卡几下,都能卡出钱来,届时就可以给河工结算工钱。
韦陟知道人家不会跟他细说,笑了笑也就不搭茬了,但是韦济还是好心提醒道:
“你可别乱来,今年可是两边都有战事,裴宽又新任范阳,三个藩镇都有事情,这个节骨眼,别给中书门下出难题。”
他确实是好心,因为他清楚,韦坚最近非常跳,步子迈得太大,而且此人自私,只管自己不管别人。
太府寺的人现在私底下,都还在骂他呢,韦昭训长子韦光宰,刚接手平准署,脸都绿了,一屁股的烂账啊。
韦济担心韦坚出事,连累太子妃,这是所有韦家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韦坚笑道:“放心,我做事情,从未出过问题,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废话,你是没出问题,问题都留给别人了,韦陟心里腹诽。
正因为大家都看好韦坚,所以才会好心的提醒,当下的京兆韦,韦坚无疑是那颗最亮的星。
是恒星照耀地球,还是火星撞地球,那就不知道了。
“对了,隋王和那个崔圆,到底是什么关系?”韦坚突然问道。
韦陟皱眉道:
“还能是什么关系?隋王巡查禁中,本就是走过场,他这个人又闲不住,见了谁都能说上两句,崔圆也是恰逢其会认识的。”
“不对吧?”韦坚道:“不是还有个李彦允吗?”
韦济与李彦允关系不错,闻言小声道:
“不要乱说,李彦允与隋王没有任何交集,不过就是被问了几句关于李白的事情,大理寺都清楚,所以根本没有过问,这件事就是他们兄弟之间闹别扭,把个独孤明给牵连了。”
韦坚点了点头,陷入沉默。
他将来是肯定要跟李琩对线的,他永远都不会相信李琩是真心想与太子修复关系,两人也没有任何修复的可能。
况且李琩自从出嗣之后,风头太劲了。
那么交构大臣,似乎是唯一能搞掉亲王的办法。
裴、严、卢,将来要搞李琩,必然需要从其中一人下手。
自己眼下还没这个实力跟这三个对狙,不过不着急,必须先让李林甫对三人生出猜忌,他才能下手。
韦坚笑了笑,看向主位方向的李琩,又看了看自己的妹妹。
傻妹子啊,你总是跟我说,隋王值得信赖,其实你根本就不知道这小子城府有多深。
他跟我是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