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教授,这次你可能有大麻烦,外面很多老师为了自保正在揭露你的问题,什么作风问题、什么贪污腐败问题、什么玩忽职守问题、什么兼职问题,什么盗掘文物问题,这次挺严重的,你要做好准备。”
“怎么,新元的古墓也按到了我头上?”
“有点风声,听说被捕的黄炎仁供述是主观故意破坏古墓,虽没听说牵连你,但有人说是你让黄炎仁围起了围墙。今天下午有人找吴守南谈话,现在全院都是调查组的人。这个死老吴好像说您私吞过实验室的公款,还有新元的一些费用,说你把他们扯进新元这潭黑水。调查组还找刘武学谈过话。刚才刘武学告诉我,已把你独自侵吞实验室科宇、绿宝科技的合作资金供述给调查组了,要你原谅他。他不得不说,将功补过。调查组还询问了纪委,听说调查组还到了环境监测中心!”
“沈思卿怎么了?”
“嗯…唐书记,你可别不愿意听。办公室那个看着你的同事说的,沈科长说您生活作风腐化,还搞大了人家肚子,有了私生子,正准备和你离婚!”唐文采紧紧闭着嘴,等了一会道:
“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些。你们出去和联合会的领导同志说,既然我躲不过,就把所有问题都推给我吧!是我组织开的会,我是第一责任人。看来我是跑不掉的,这次游行死了那么多人,怎么也得找几个替罪羊,咱们不能牺牲太多人。你们还年轻,别因这事毁了下半生,告诉大家,认真协助调查组。我觉得,只要把责任推给我,好好说明情况,在悔过书上签字,不会有大事的。我也的确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也算罪有应得!”
韩鹏飞道:
“新元已正常上课,听说万鑫又派了一个职业经理人。那个歪的楼正在爆破,还听说这里要继续挖掘皇妃墓。我一直在医院,头午大家还问你,问联合会的骨干该怎么办!”
“苏宁现在怎么样?那些受伤的学生怎么样?”
“苏小姐已脱离危险,听说和陈刚散了!轻伤的学生基本出院,重伤的那些已转到了秦山医院。这几天,市里正在给死去的人和受损严重的商户发抚恤金。”
“好!请转告联合会骨干,让大家放下包袱,把一切领导责任都推给我!该干啥干啥,看情形也就是个处分,应该没事的。哎,看来我以后很难见到大家啦!趁还自由,我申请一下,再去看看她们!”
“好,我陪你!”
第二天,唐文采写了申请,由两个武警看护到了秦山市人民医院。医院已恢复了往日的平和。人来车往,解决疾苦。大部分学生不过是皮外伤,稍一处理就各自回了家。唐文采默默走到苏宁床前,王俊苦笑着对唐文采说:
“瑶族有个谚语‘女人无眉才忠贞’,你看,苏宁的眉,多可惜!”
“嗯,陈刚真得?”
“我也是听说,具体情况也不清楚!”
苏宁从纱布中静静看着站在她跟前佝偻着背的唐文采,想着两年来的同甘共苦,突然鼻子一酸掉下泪来。她硬让自己坐起来,悉悉索索从自己的包中拿出一封已经打开的信和一副带着指头的粗毛线手套递到唐文采眼前,喃喃地说:
“唐教授,请原谅!是…对不起!这是宋小姐先前给您的信。那时,她总神志不清,我就奇怪写了那么长的信。我也好奇,请您原谅!还有这副手套,她让我教的,就在新元的办公室,除了画画她就笨手笨脚打毛活。她打得很仔细,那时她又没事。你还记得宋小姐让我擎着你的手给你画手影吗?她没说要给谁织,不过我知道!宋小姐打毛活异常小心,我说已经给你打过了,可她还是一丝不苟。说实话,当时我都有点嫉妒,甚至把这副手套藏在文件柜里!和陈刚,现在想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情,或许就是为了有个归宿吧!”沉默了一会儿,苏宁接着道:
“我没看信的内容,宋小姐在您的办公桌上写的,写了足足四五天,她根本没封!”恰在这时,宋黛茜提了一大包补品走了进来,见唐文采在,笑了笑,问候了一句,放下礼物回身走了。
又过了几天,散在各地的学生陆续回了教室,新元进行了二模考试,又恢复了紧张的备考状态。秦山职业学院从上到下受到严厉批评、几个院的院长该早退的早退,该调离的调离,该撤职的撤职,食堂的管理经理和超市的经理也重新换了新主。许多老师受到警告、严重警告、降一级工资处分,学生会几个同学回家反省一月三个月不等。顿时,学院内外充满严肃,学生不敢随便出入校门,也严格起来。迟老师也被迫转让了西餐厅回院里上起了专业课。
刘武学根本没兴趣等待发放处理文书,庆幸自己不被追究刑事责任也就自动辞职离开秦山城。后来听说在老家开了家小型电子科技公司,很快自我研发制造出更先进的中学教程电子交互系统。韩鹏飞倒没赌气拒绝签字,什么事没发生一样,供述唐文采的组织过程,签字画押,接受了无关痛痒的严重警告回电子信息学院重新上课去了。机械学院的王俊听了唐文采的劝说,和各联合会骨干成员把领导责任推给唐书记,而后写了检讨信,也回到学院。苏宁恢复容颜后应聘到了秦山技工学校做了真正的职业经理人。
先前那些激烈的情绪已经沉寂。大家又装扮的温文尔雅,和谐有情调,或两人一组,或男女一群一起溜达到秦院的小树林、沈伯之的广场,花园假山中。或许他们有时还会回忆起那些热血沸腾的往事吧!
王书记对着市委马书记和常委们是据理力争:
“如果说负领导责任,我觉得省厅、市委,哪一级政府也比我们秦院责任大。虽然事件在我们学院,可,我请示过的,省厅市委当时是什么态度?让我们等,群众聚集我们管得了吗!如果你们因此处理负主要责任的唐教授,我,我第一个带头辞职!”大家面带难色,又议论了一天。最终,连唐文采也没负刑事责任。但公职是无法保留的,公告中叫做开除一切职务、开除党籍、开除公职。
唐文采不知道今后怎样养活自己和家人,还有那一大笔欠款哩!他问了郭军、马庆、齐亮的朋友的朋友,大家都为难的说:
“秦山这么一搞,经济不定啥时候反过劲来,效益这么不好,实在很难帮忙!”唐文采突然想到那个秦院的民办学校,急忙打电话询问,那个沈董事长听了唐文采的请求为难的说:
“哎呀唐校长!现在学生真得不好招,我们准备和京都的一个学校联合。再说您过来,新元会怎么看?这也不利于我们民间教育的团结呀!那定金你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还我们就行!反正我是相信您的,实在是对不住呀!”
秦山城的校园又变得安谧、幽静,露出天然处子的宁静!秦山的天空也因暴风雨的初歇晴空万里,白云飘荡。秦山市通过协调规划了土地,准备将沈家镇、皇妃镇搬迁到更适宜居住的秦岭南面,全部免费搬入宽敞的楼房,算是给那无法弥补的土地一点交代吧!实验室的那点成果,吴守南院长接手了刘武学留下的材料,重新和秦山电子科技公司签了合作协议,软件版权已正式归到秦山科技公司。
唐文采无奈的选择着离开需要带走的书籍文件,把秦院、新元、实验室的东西扔了一地,犹如即将离开南京的的国军政要。唐文采打算到老家的县城碰碰运气。这次,他因扰乱社会治安罪被判管制期两年,连火车票都得出示秦院的书面证明,需再次去请王书记盖章,简直让唐文采烦透了。
看着远处充满纯真的秦山职业学院和重新焕发活力的新元校园,看着远处充满幻想的秦山城的晚霞,回忆着充满矛盾的各种情感,车站广播员发出了清脆的火车检票通知。感慨万分突然涌上唐文采的心头,—下竟打湿了唐文采的眼眶。
唐文采没有告诉任何人,其实,他的地址根本也不确定。临行前,唐文采给陈董事长写了违约欠条。向车站走的时候恰好碰到陈老师。陈老师利落的说紫曼生了,是回老家生的。唐文采本想再问一下孩子是男女,陈老师却匆匆走了。唐文采正跟随人群一点点挪动脚步,南宫伟突然打电话来匆匆道:
“老唐,怎么这么急?刚才陈乃靖说你今天走,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哩!怎么也得让弟兄们给你送送行啊!太不够意思!对了,刚才我们到医院检查,小陈有了,哈哈!我要当爸爸喽!哎,你太执拗!万鑫和公司现在太忙,这哪有空去送你呀!”
“南宫,学生们还得谢谢你!以后,有机会我再来看你们!”
“好好,一言为定!一言为定!我开支票那些钱就算啦,你的欠条我都撕了!郭军,哎,再说吧!”
火车的鸣叫预示着唐文采必须离开可可、丽丽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了。这两年,唐文采觉得太快,办学、搞实验、当书记、运动,混乱着一眨眼就过去了!沈思卿还得留在秦山上班,更需要抚养可可丽丽。偿还所欠的债务只能全部推给唐文采。
车轮在电动机的带动下开始启动,秦岭、泌河、秦院、新元在慢慢后退,后退……
唐文采激动万分,突然诗兴大发,面对移动的秦山默默念道:
“曾经世事沧桑,音容总在梦里遥乡,敢问凄凉,何处丢愁肠;流水已过三门,江船独赏,看月夜星廖,几多孤独,恰踏云帆白浪!”唐文采又伸着脖子看了着空空的站台,这时,一个乘务员大声催促“请大家坐到自己位置上,拿出车票!”唐文采只得走进车厢,慢慢坐到座位中,拉上了窗帘。
四周是窸窣的闹动,唐文采能感觉到自己的脸色是苍白的、无力的…突然,唐文采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不远的座椅中冷冷的看自己。那女士戴了大沿宽边尼龙丝帽,着紧身蚕丝镂空纱裙,外衬淡黄短外套,黑色高跟尖头皮鞋。她正翘着二郎腿,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藏在腋下,面无冷暖盯着唐文采一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