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时间,少年埋尸一百五十七具,救下三十名老人,十七名小孩,八位妇人。都是观塘县及周边村子里的遇难者。
第五日的时候,漓云化龙成功,消失不见。雨停潮退,朝廷这才来人收拾残局。随着大量人力加入,少年才顺利在第七天的时候寻到了自己母亲。
这无名荒山,地势高昂,山腰上倒是成了这次洪灾幸免的地方。
少年又去采购了棺木,将母亲好生安葬在了这里。
陈母墓碑前,陈幺儿跪地,如丢了魂般,久久不愿起身。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就开始有钱了,怎么能这样呢?少年想不通。母亲一生良善,本本分分,没做过什么坏事,为什么受了这么多苦,还是没能享得上福?
漓云啊漓云!我承你当日在海中救命之恩,但此仇不报,非为人子。陈幺儿在心里默念着。
“我徒陈江海!”一声大喝,自少年后背传来,却是许久未见的师傅苏少阳。
陈幺儿回头一愣,怔怔道:“师傅。”
苏少阳叹了口气,凑近将陈幺儿扶起道:“逝者已矣,节哀。”
“当日自与你一别,为师便离开了这方天地闭关,前日才出关,听闻观塘发生水难便赶了过来。你已经在这里跪了一天一夜了,还想沉沦到什么时候?”苏少阳轻声叹道,“前路漫漫,你还活着,就得好好走下去。两月未见,你已至下元八境。足以证明你天资不差,运气好,有什么理由不好好继续生活?还要在这里跪到什么时候?”
“可是师傅,我不甘心。”少年悲从中来,抹了抹眼睛,“七岁的时候,爹爹带着哥哥出海,死在了海里,再没回来。娘就那时候病倒了,家里穷,那时候小,还不觉得。后来娘病倒了,我开始到处打工挣钱,这些年一分钱都不敢乱花。明白生活不易,就是想多攒点,让娘过点好日子。苏师傅,我没什么出息,就这点想法,没什么错吧?韩姑娘他们总说我是身负大气运的人,按理说运气应该很好的。可是一直却剩不下钱,现在挣到了点钱,娘却没了。这大气运,哪里大了?师傅,我想不通。我们这些凡人,也没招谁惹谁的,为什么那条蛟龙渡劫,会波及到我们。我只想安安稳稳的侍奉母亲寿终正寝,也有心理准备她终有一天会离开我。只是,这么些年了,她一天福都没享到,如果有老天爷的话,那他真的不公平,瞎了眼。”
苏少阳轻拍着少年肩膀,淡淡道:“人各有命,强求不得。气运之说为师虽然认为虚无缥缈,但也没见谁说过身负大气运,就会一帆风顺的。大气运者往往藏大凶险,天道至公又至不公。你有所得,必有所失。你得仙门机缘造化,冥冥之中自会失去一些东西。现在你或许还不明白,也不需要你明白。你只需知道,若要心想事成,你就得努力让自己强大起来,强大到能掌握一切,自然能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今后你孓然一身,就得更努力,更坚强,莫要辜负你身负的大气运。”
“可是……”少年一脸的失魂落魄,全然没有斗志。
“没有可是,你须知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等你变强,缺憾自然能弥补。”苏少阳淡淡道,“你实力足够,才能亲自找那条龙报仇。足够强大,让你娘复生,也不是不可能。我苏少阳就你这么一个传人,虽然仅是记名,但还是不希望你尚未踏入修行界,便消沉得泯为众人。”
“什么办法?”陈幺儿眼里闪过一丝神采。
“两种办法,第一,为你娘立碑,去京城找皇帝御笔封神,积累信众香火,在世显灵。只是这样,你的母亲,不完全是你的母亲,也是万千信众集合的灵体。第二,等你实力足够,可以亲自堕入轮回中寻找你娘的真灵,为其重塑肉身。”苏少阳淡淡说道,“只是这手段,起码得是个半步圣人的道尊修为,才有一丝可能做到。你若想你娘复活,更需振作。”
少年心下激动起来,终归有个念想。忙点头道:“是!”
“行,言尽于此。为师在南荒还有事情要处理,你振作起来便是。”说话间,苏少阳身影渐淡,“这枚玉简先送给你,里面记载了修行界的一些秘辛,你有空可以看看。以后性命攸关的时候捏碎它,为师自能感应到。你要想强大,就得走出去。能另外拜得明师也好,拜不得的话,南荒书院的入门试炼,随时为你开着。但你得先振作起来,走出去,前路尽在脚下。”
苏少阳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化成一枚玉简落入少年手中,不知是使得何种神通。
陈幺儿紧紧握着玉简,心头一暖。原来,还有人在挂念他,他并不孤独。
少年抬头迎着日光,眼神坚毅。
今日起,没了陈幺儿,只有陈江海。
(卷一·东海有仙门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