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道全的耳朵却很灵。
“谈神医做青莲师父的时候,陈公子怕是连秀才郎都不是呢。”
张道全微微笑了起来,声音中却暗藏着些许嘲弄。
香荠有些尴尬地低声对陈子安解释道:“青莲是奴婢的旧名。”
“原来是谈神医,子安失敬了。”陈子安连忙又向张道全行礼:“还未拜见张大人。多谢张大人当日向圣上进言,为子安张目。子安本想上门拜谢,却无奈腿上有疾,故未曾得见。”
张道全倒是惊讶了些许:“你怎知是我?”
陈子安淡淡笑道:“大人您着朱红色襕衫,绣花鸟纹,按理应是五品以上的官职。但江州城五品官员,子安都曾在院试时见过,唯一未曾得见的,便是通判张大人了。当日张大人进言有功,圣上特赐您可越阶着朱色袍。听闻张大人气度非凡,一丝不苟,政绩斐然,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不过短短几日,张大人便将寺中之事治理得如此井井有条,不愧是圣上夸赞过的能臣。”
陈子安自诩此话说得已是极为恭敬,可不知为何,张道全的脸色却晦暗起来。
倒是一旁严肃的中年女子脸上露出了笑意:“陈家二郎果然聪颖过人,长得也还算不错,这样说来我徒儿也不算个——”
后面几个字几人都未听清,都疑惑地看向她。
谈云轻轻咳了一下,又道:“药方我已开好,一会儿让医士煎好送过来,陈公子记得饮用。今日入寺之病患颇多,我也该去查房了。青莲,你现在是叫香荠?白马寺不养闲人,既然你要留在这里,便做个医士帮我一起治疫吧。”
“多谢师父!多谢师父!”
香荠欢喜地跪下,就要向谈云叩首,谈云连忙眼疾手快地把她拉了起来。
“天老爷,可受不了这么大的礼!你今日休整一下,晚上去我那里住吧。”
香荠闻言却踌躇了起来。
“师父!您也看到了,二少爷他有腿疾,我不在他身边,总是不放心——”
“断断不可!”
谈云还未发话,张道全却蹙紧了眉头,上前拽住了香荠的胳膊:“你们孤男寡女,怎可共处一室!”
陈子安诧异地看向他,终于知道张道全身上那股子若有如无的敌意是从哪里来。
看着气氛紧张,陈子安顿了顿,还是道:“无妨,子安自己可以——”
“张大人也说了,奴婢入寺就是为了二少爷的!”
香荠有些发怒地挣开了张道全。她快步走到一个木床前,放下包裹,死死抱住了床:“我就在这里照顾二少爷!谁也不能赶我走!”
看着倔强的香荠,谈云突然有了种“儿大不由娘”的荒唐感。
她叹了一口气:“都由你吧,稍后有人会为你送来医士的袍子,明日辰时到正门换班。”
说罢,谈云便转过了身,匆匆离开了。
香荠松了一口气,欢喜地道谢。
张道全知道此事已成定论,想着陈子安这病恹恹的样子,估计也做不了什么,却还是心头堵得慌。
他自觉失了面子,想拂袖而去,却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来,语气还是冷冷:“折腾了一天了,还没吃饭吧。今日这个房间只登记了一人,稍后我叫人给你送过来。”
不说还好,一说香荠还真的有些饿了,她转过头去,轻轻道了声:“多谢大人。”
张道全终于舒心了几分,警告地盯了一眼陈子安,转身大步离开了。
小厮长安连忙快步跟着张道全,看着张道全脸上的神色,琢磨着他的心意,谄媚道:“这丫鬟也太不知好歹,那男子哪里比得上咱们张大人一根手指头?她那样卑贱的身份,张大人能看上她,可是她三世修来的福气!”
张道全脸上的神色收敛,回过头冷冷瞥了长安一眼。那眼神凌厉异常,竟淬了冰一般,看得长安浑身一凛!
“奴才说错话了,奴才,这就掌嘴!”
而另一边,香荠欢喜得起身,想靠近陈子安,却撞进了陈子安复杂的眸子里。
“你和张大人,很是相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