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叶落尽,云层散开,夜里一片肃冷。
袅袅熏烟浮在屋中,温灯晕染,有人往女子手心与额头施针,楚颜盯着她,一个时辰过去,床榻上清瘦的人终于将沉重的眼皮抬起。
许步薇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你醒了。”
苍白的脸色逐渐褪去,她侧目而视,逐渐回过神来,便见楚颜就在身侧。
外面天色昏暗,发生了什么她已经记不清楚,只知道最后昏过去时,周围什么人也没有,后来……
“寸心丹的功效只能维持一个时辰,体内的淤血已经都逼出来了,没有什么大碍。”
“寸心丹……”
许步薇才恍然想起自己做了什么。
这几日她一人待在牢中,原本是借用自己引奸细出现。可未曾等到有人前来,文琅便查出了饭食上被人放了毒药。兴许是因为贸然入狱杀人太过冒险,他便选用了这种法子。可那人不知道,许步薇每日所食之物,都被卫怀胥命人仔细核验过。
中毒自然是不可能的,她怎么样不重要,可许步薇偏要给这个人一个机会,以假死来逼出真正的奸细,这就是她最后办法。
这件事,除了她与文琅,没有人清楚。
许步薇抓住她的手:“卫怀胥呢……你们知道奸细是何人了吗?”
楚颜抿了抿唇,摇头:“没有。”
“我去说——”
她就要起身,楚颜看着她,忽然制止住她的动作。话说到这儿,也没有再瞒着的必要了,她急切的道:“步薇姐,大人……昏过去了。”
许步薇一顿,她没犹豫,胡乱着了身衣裳便起身奔去另一边,那道门一打开,就见这样一个人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如纸。
月光洒落在青年眉间,顺着看过去,安静得如同夜中的海。
少女神色微变,心口似乎是被什么忽然撞了一下。许步薇没有来得及问是因为什么……也不知道就这昏睡的一个时辰发生了什么,为何卫怀胥忽然像是患了重疾。
她坐下靠近了些,甚至能感受到青年微凉的体温。
紧接着,用手触了触他额头。
一片冰冷的世界之中,有道微热的温度覆盖了上来,身边的人安静着没动,思绪越发恍惚。有人感知到那一片热,他觉得那是寒冬瑞雪中唯一的救赎,便费劲的想要睁开眼来。
少女的眉眼逐渐在他眸中逐渐清晰。
察觉到动静,她垂眸而视,那双虚弱湿润的双眼目光流转至她脸上,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卫怀胥就这样安稳的躺着,他缓缓睁开眼,只露出玉白又带着病态的脸颊。
许步薇“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忙后退了一步。
这人居然醒了……
他想说话,怕是一场梦,却立马自肺腑之中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这动静让卫怀胥清醒了过来,看到如今许步薇还真实的在自己面前,他却是清楚了,今日就是她设的一个局。
她拿她的命做赌局。
青年皓制住她的手腕,他没力气再跟这人计较太多,哑声质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涉险?”
“你以自己的性命……来换旁人?你胆子倒是大得很,是觉得不用将我放在眼里,还是你根本就从未在意过我说的话?”
话刚说出口,他就又剧烈的咳了起来,许步薇去扶他,听闻方才楚颜说,这次卫怀胥是忽然伤了心肺,不能动怒。
声音冷得吓人。
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这人质问,许步薇清楚他说的什么,但其实也算不上以命相搏,至少她知道,自己是不会死的。只不过一看这人的苍白的脸,这道质问声也散发不出什么威力,她居然就这样心生愧疚。
可……他为什么生气?
许步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小声道:“我若是说出来,大人可会答应?”
她知道,卫怀胥不是一个能够轻易将人的性命拿出去赌的人,既然如此,她便自己来,总归也没有殃及她的性命。
握住她手腕的手紧了紧。
许步薇又问他:“况且如今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大人为何要生气?”
卫怀胥的脑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