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火苗很快蹿了出来,让符寿安心里莫名一松。
季如光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往她足尖一扫。
“公主鞋子湿了,最好还是脱下来烤一烤,免得生病。”
“那……你转过去!”
季如光不以为意,径直坐在了炉子边,背对着她。
符寿安脱了鞋,将近乎麻痹的脚探出裙摆,发出一声暖洋洋的喟叹。
季如光无意间一瞥,余光看到那十个脚趾小巧而浑圆,在火光下被铺上一层暖色。为了多获取一些热度,还有节奏的轻轻晃动着。
他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却忍不住觉得……有点可爱。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虽然猜到季如光肯定会来,但她还是有点好奇。
“我翻了殿下的起居注,注意到殿下最近每日都点一样糕饼,名唤“武陵春”,恰恰在玉清家的后巷。”
季如光一边说,一边将那些潮湿的木柴,在火堆边围成一圈,这样,烤干了,还能再用。
“这‘武陵春’,做起来麻烦,制好后亦难保存,吃法上更要贴合茶、酪、蜜三者,须由店员每日亲送、亲奉。
同时,我发现殿下会挑店员来时招玉清陪你说话,她们同行时,玉清便收买店员,让她为你租房。
看着玉清的人,总归比宅内要粗疏,她便能找到各种机会,替你查验房子是否安全可靠。
房子租好了,我又忙于案子,时常不在府中。而内院,也已经被你搅得一片混浊,以至于范金刚必须换人。
于是,你便只等内院宫人大换血,新人诸事不熟的时候,趁一个狂风大雪天,行金蝉脱壳之策。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玉清现在应该还在府上吧?”
季如光说完了,借着火光看向符寿安,清晰的在她脸上看到了“暗爽”两个字。
“公主巧思,臣开眼了。”
“那你现在,还觉得我会是贪图父皇一点赏赐和好颜色,就又做起千金公主美梦的人吗?”
季如光轻轻一笑,摇摇头。
“不过我却还有句话想要问公主。”
这一句,季如光没有用“臣”,而是用的“我”。
符寿安有点意外:“什么?”
“公主不愿做千金公主的美梦……那公主想要的命运,又是什么?”
“我想要的啊,那可太多了——不当公主,当个普通良家子,嫁个读书郎,当个子孙满堂的诰命。
又或者是精习武艺,去战场上当个女将军,甚至去做个货郎,背着各色小物件儿,走街串巷……无论哪种,想必都各有各的风光,也各有各的苦处……”
符寿安说着,却又收回了看向火光的眼神,盯着自己的脚下:“但其实,这些,都不可能是我的命运。”
这句话说完,她似乎感受到了季如光正看着自己,于是索性抬头,大大方方的与他对视。
“我身负异能,且展露于万民之前,这已是不可改变的事实,那么我的每一种命运,应该都会与之相关,这是天命,可我要如何用这能力,却合该是我的责任。
我这般挣扎,甚至不惜去死,不过就是需要自己选择而已。”
说到这里,符寿安顿了顿。
“所以,季如光,你所说的交易,到底是什么?今日你也不用躲了,必须告诉我。”
“好。”
看着符寿安倔强的眼神,季如光突然释然的笑了笑。
“只不过,此事说来话长,你我二人,到底……彻夜在外,总有不妥。”
“季大人是怕万一拖到明日,没法跟范司公交代吧。”
看着符寿安挑衅的目光,季如光也挑了挑眉。
“在朝为将,总要有个做臣下的模样。”
“哼,口气倒是不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里的大王,来我们大煊当差,屈尊降贵了呢!”
符寿安嗔了一句,干脆的起身,抄起地上的鞋袜,三下五除二的穿了上去,昂首走进了风雪。
狭窄的巷中,季如光撑着伞,挂着风灯,护着符寿安往外走去。
四周安静得只有脚步踩在雪上的声音。
符寿安回头看着灯火已经熄灭的小屋,突然有一点不舍。
这座小屋,虽是她为了达到目的临时拽来的一根拐杖,但却依旧击中过自己内心最隐秘的向往。
只可惜,她不是风雪夜归人,而是雪中独行客,这间安静不起眼的小屋,今日离开,便可能永无归期。
伤感的念头刚刚在脑子里盘旋了几圈,符寿安突然见季如光一个急停,伸出一只手护在她身前,全身都进入了极度警戒的状态。
她顺着季如光的眼神看过去,竟发现远处平整的雪地上,竟凭空有一行脚印朝他们走来!!